夜聽瀾知道這廝的歪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一些自己過于看重的東西,也不過是俗世強加的桎梏、自我內心的枷鎖。
自己這些年修行進展緩慢,和心態也未嘗沒有關系。
不夠灑脫,著相得很,與修行應有的心境很是相悖,顯然對修行是不利的。
但沒有辦法,自己終非傳說中的無相境。
不過偏偏面紗這件事與此無關,他只不過是想看自己長啥樣,扯了滿嘴歪理。
話說回來了,以葉夫人的身份取下面紗也沒什么不可以。就算沈棠也沒見過自己的真容,真容相見還更不會讓她聯想到國師,戴著面紗反倒可能產生無端聯想。
確實可以找個機會去掉面紗……
當然不可能被他這么一說就揭面,那成什么了?夜聽瀾冷笑一聲,忽地伸指在陸行舟眉心一點。
陸行舟嚇了一跳,卻怎么內視都沒察覺體內有什么變化。
正納悶間,夜聽瀾隨手一揮,已把陸行舟從窗外丟了出去,摔了個劈叉。
阿糯一溜煙跑了出來,心疼地扶起師父:“老女人喜怒無常。”
陸行舟捂胯,一瘸一拐地進了自己的屋:“少得罪她……打不過……”
阿糯哼哼嘀咕:“君子報仇十年未完,看阿糯以后讓她怎么劈叉。”
屋內的夜聽瀾七竅生煙。
知道這倆骨子里沒怎么把自己當先生,固然和自己收徒的前提有關,算是自己把本有的尊敬給作沒了大半,倒也認了。可先生總歸是先生,現在不是也盡力在彌補了嘛,該教的也認真在教,這倆還是如此惡劣,跟元慕魚混的果然沒幾個好東西。
死魔道徒。
你還想以后讓我劈叉。
阿糯送陸行舟回屋歇著,也回了自己的屋。進屋時不知怎么的門檻好像忽然變高了,阿糯一時不察勾了一下,“哎呀”一聲五體投地趴在地上,摔了個糯啃泥。
阿糯抽著鼻子坐了起來,困惑地撓頭回望,怎么看都是自己不小心,只能自認倒霉。
夜聽瀾指尖術法光芒消斂。
也沒啥,一個簡簡單單的膨化術,作用給了門檻而已。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學,等你讓我劈叉的那一天。
除去被夜聽瀾教訓了之外,這一晚上陸家師徒還是挺舒坦的。有酒有肉,有暖暖的屋子,還美美地洗了個熱水澡。、此前在大雨的山間窩了好幾天整成了野人的形象終于解決,次日去向孟觀辭行的時候又是一個濁世佳公子、一個可愛小丸子。
孟觀正在說著客套話:“陸公子跟隨葉先生學習,日后丹術必將騰飛,孟某預約個一品破境丹了哈。”
“孟郡守哪能缺個破境丹呢……”
孟觀有些喟嘆:“確實,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天賦能力在這,并不是資源就能改變。”
夜聽瀾淡淡道:“那也未必,孟郡守或許也就是缺了個能喊娘的師長。”
孟觀:“……”
瞥眼見陸行舟和阿糯憋著的表情,夜聽瀾似是無意地問:“怎么,難道孟郡守昨天說的師長即父母,喊聲娘也應該,這話你們不認同?”
“認同!”陸行舟忙道:“孟郡守說得很對啊。”
夜聽瀾似笑非笑:“那你喊啊。”
陸行舟怔了怔,忽有一股奇怪的異力入侵,精神一個恍惚,下意識脫口而出:“娘。”
孟觀帶著一大群屬吏瞪大了眼睛,齊刷刷后退了半步。
阿糯張大了嘴,好像塞了一個臭鴨蛋。
夜聽瀾微微頷首:“乖。”
陸行舟憋紅了老臉,猛地想起昨晚那一指,這是什么奇術?
“這一招叫謊成真,只要自己開口認同了的違心之,下一刻就會把它當真。”夜聽瀾神清氣爽地轉身離開:“看以后還敢不敢滿嘴胡柴。”
夜聽瀾以為讓陸家兩個不要臉的吃到教訓了,想都沒想過陸行舟阿糯轉頭目送她的背影,同時眨巴眨巴眼睛。
下一刻陸行舟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了上去,賠笑道:“娘累不累,我背你。”
“砰”地一聲,夜聽瀾飛起一腳,陸行舟螺旋飛天,“叮”地化成一個小點,消失不見。
孟觀籠著手嘆了口氣,何必呢國師,要人喊娘的是你,真喊了又玩不起。
不過歷來清冷自持威嚴肅穆的國師,遇上這混賬魔道徒,好像確實產生了一點不同的反應……就像她們煉丹,主材往往需要添加一些性質相對的輔材,糅合起來才能產生新的變化。
就不知道國師這樣的人物,最終能被煉成什么模樣。
…………
傍晚。
小縣城。
夜聽瀾面無表情地坐在客棧大堂,看陸行舟和阿糯興高采烈地在那點菜。
為了避免這對不要臉的玩意兒以后在別人面前又喊娘,夜聽瀾與他們達成了妥協,愿意路上正常住宿用餐,不用繼續鉆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