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師徒仿佛打了個大勝仗,夜聽瀾都能看見他倆偷偷在擊掌。
別說他們對自己沒大沒小,其實這對師徒自身互相也挺沒大沒小的,這副臭模樣哪里像個師徒樣,還不如說是兄妹呢。
想到自己被他們簡簡單單用一個稱呼就拿捏妥協了,夜聽瀾簡直有點恥辱感,那句“先生,你也不希望我們在別人面前喊娘吧”,怎么聽怎么不對味兒。見他倆開開心心地吃飯,夜聽瀾臉色始終是臭的,坐在一邊一不發。
“唉,先生,何必呢?”陸行舟給她夾了個雞腿:“我雖然多是在和先生扯歪理,但有一句是真心的。”
夜聽瀾瞥了他一眼,就見陸行舟很認真地道:“希望你能輕松一點。”
夜聽瀾沉默。
陸行舟啃著雞腿,續道:“如果我的理解沒差,先生這樣滿腹心事的,對修行也很不利吧?”
夜聽瀾淡淡道:“你區區琴心和積之時,又是哪來的修行理解?”
“閻君說的啊,她說修行的最終追求無非隨心所欲的大逍遙。總之不可能是像先生這樣吧。”
夜聽瀾冷笑:“難道她省略了后面‘不逾矩’三個字?”
“她倒是沒強調,所以她是魔道嘛……不過這三個字不管從哪看,那也不該是連正常進城吃飯住宿都顧忌吧。”
夜聽瀾有口難,一般人當然不至于,可她實際是個出家人,號聽瀾真人。當國師裝扮的時候,那可是穿道袍戴道巾的。
出家人和男人孩子一起住店,怎么看都怪怪的,出家人基本的避諱還是要的。
只能說成了年的男弟子就是麻煩,和乖清漓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沒繼續搭這茬,只是道:“如今都如你所愿正常吃飯住店了,還扯這個干嘛。”
陸行舟道:“所以你看,實際也沒誰多想不是?”
那還真沒誰多想,大家都當一家三口來住店了,多正常一事,有什么需要特意表現的嘛?
夜聽瀾沒好氣地轉移了話題:“琴心三疊,無非立志與踐行的過程。你之志是什么?”
陸行舟道:“堅定的復仇之心,難道不是么?”
“是。”夜聽瀾淡淡道:“但如果你只秉持這個,那成就必然有限。一則此志格局低了,二來一旦你復仇完成,后面怎么辦?”
“短期對修行沒影響就行,至于上限……到時候重新立志來得及么?”
“理論上可以,但大部分人到了那種時候往往空虛迷茫,找不到路,反而蹉跎。另外我看你心有丘壑,應該自己也有想法。”
陸行舟心中掠過初識瓜妹不久時對她的說法,要讓這如爐之世,承我之炎。
說人話就是掌控乾坤,制定規則。當以丹爐作比,會顯得有些魔性,凸顯的是那時間段自己滿腔的戾氣。
現在戾氣消了不少,但話依然是那句話,最多換個好聽點的說法。
斟酌了一陣子,慢慢道:“也不過從自家仇怨推而廣之,世間不公多矣,我有能力的話,會改變它。”
實則語意差距十萬八千里……夜聽瀾眼眸倒是微微一亮。
陸行舟看她那神情,倒也醒悟為什么她會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便道:“先生之道若是守護,那自然是累的。你是想說,這便是你的修行,累而無悔?”
夜聽瀾愣了愣,心中卻猛地掀起驚濤駭浪。
自己也沒怎么說過這些話題,這廝怎么知道自己之道是守護!
搞了半天,這登徒子是知己?
陸行舟知道她在驚訝什么:“這很容易猜的,尤其先生說閻君的那幾句……她要殺個人頭滾滾,先生是不會同意的,你們想法相悖。”
夜聽瀾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道:“所以你是更同意她?所以輔助十年。”
“某種意義上,我確實更同意她,有些東西打爛才能重建。先生若要守護,在我看來要守護的是百姓而不是大乾。若能分開看待,或許先生就沒那么累。”
夜聽瀾多了七八分慎重認真,她忽地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小輩弟子,而是在與閻羅殿判官對話:“這種論往往只是一種借口。”
“但先生能分得明白不是么?”
夜聽瀾一時沒有回答。
陸行舟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閻君只為一股氣,而不是有什么宏愿,所以我也沒多看好就是了。”
夜聽瀾認真道:“所以你之意是?”
陸行舟燦然一笑:“這不有沈棠么?無論是打爛,還是守護。”
夜聽瀾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雖然沈棠是她保下來的,可保下來的意義只是覺得顧戰庭不該那么做,對沈棠不公。
如今這么一想忽然醒悟過來,沈棠沒法繼位,而如果要扶她繼位……那或許也要經歷一場打爛重建。
原來如此,當初那一卦見龍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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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