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阿寶見王明遠一時沉默,眼神復雜地望著自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灑脫地笑了笑,主動岔開話題,語氣帶著幾分調侃:“怎么了,明遠兄?如今是天子門生,翰林清貴,莫非就不認我這個……舊友了?”
他這話說得輕松,卻像一根針,輕輕刺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王明遠猛地回神,連忙道:“阿寶兄這是哪里話!我王明遠豈是那等趨炎附勢之人!你我是秦陜同鄉,更有岳麓同窗之誼,豈是功名所能衡量?
我能有今日,說起來,還得多謝你當年贈我的那些經義筆記,對我助益良多。更何況……我師傅當初……若不是因為有阿寶兄的提醒,怕也沒有我王明遠今日之成就!而且若論才學,阿寶兄你當年在書院便是翹楚,若是……”
王明遠語氣誠摯,但說到這里,他猛地頓住,臉上露出懊悔之色。
他中了狀元,而阿寶兄卻因當年那樁大義滅親的壯舉,雖洗刷了母親冤屈,揭露了秦陜官場的黑暗,卻也自絕于科場,此生再無金榜題名的可能。自己這話,豈不是在戳人家的痛處?
然而,盧阿寶的反應卻再次出乎王明遠的意料。
他臉上并未出現落寞或黯然,反而有一種超乎年齡的豁達與釋然,這種氣質與他身上那股江湖氣混合在一起,竟奇異地和諧。
他擺了擺手,目光投向遠處蒼翠的山巒,聲音平靜而有力:“明遠兄不必介懷。科場奪魁是路,我如今走的,也未嘗不是路。歸根到底,無論身處何地,所為之事,但求俯仰無愧于心罷了。如今這般,倒更合我心意。”
他這話說得平淡,卻讓王明遠心頭巨震。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