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滄瀾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仿佛要借此壓下翻涌的情緒,然后緩緩開口,聲音平鋪直敘,卻字字帶著冰冷的寒意:
“我娘親,是這岳麓書院已故的盧山長最小的女兒。因自幼喪母,外公和幾位舅舅對她極是寵愛,加之書院環境單純,她……性子被養得十分天真爛漫,甚至可以說……不諳世事。”
“她十六歲那年,書院來了一位游學的秦陜學子。那人……家境貧寒,卻生得一副好皮囊,更兼巧舌如簧,最擅甜蜜語。他對我娘親百般殷勤,一來二去,便輕易俘獲了她的芳心。”
元滄瀾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極其冰冷的嘲諷弧度:“很老套的開局,是不是?”
“我娘鐵了心要隨他遠嫁秦陜。外公和舅舅們起初極力反對,直此人心術未必端正,且兩家門第、心性差距太大,絕非良配。可我娘……她那時被情愛蒙了眼,竟以死相逼。外公他們……終究拗不過她。”
“那男子倒也爭氣,借著外公和舅舅的幫襯,次年便考過了鄉試,中了舉人。我娘當時歡喜極了,以為苦盡甘來,不久后便有了我。”
“她一個自小在湘江水土養大的女兒家,驟然去了干燥苦寒的北地,諸般不適。可她為了那人,生生咬牙忍了下來。她學著打理家務,學著伺候婆母……甚至,她還笨手笨腳地學著下廚。”
說到“下廚”二字時,元滄瀾的聲音有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他頓了頓,才繼續道:“她真的很笨,學了許久,也只勉強學會了做燴面片這一樣。做得時咸時淡,面片也厚薄不均……可那卻是我小時候吃得最多,也是……最難忘的味道。”
王明遠想起昨晚他吃到面片時失態落淚的情景,心中了然。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