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那般謹慎的老臣,怎會舍得將掌上明珠嫁與一個朝不保夕的親王?怎會舍得女兒卷入皇儲之爭的無妄之災?
從私情上講,房相定然不會用女兒攀龍附鳳,他更希望女兒能夠一世安穩。
從公理上講,房相絕對不愿在諸皇子中站隊,房遺愛都快成魏王府的半個主子了,若是我再娶了房小姐,那房家鐵定就綁到我這架戰車上了。
便是父皇也不會同意我與房家聯姻的,我唯一的錯就是位高權重,我手里的官印太大也太多了,我想利用打賭的機會把官印送還給父皇,沒想到我還賭贏了。
想太多沒用,既是無緣,便不要牽扯,無故地招惹人家,又給不了人家結果,與流氓何異?
“殿下,所有詩作都已過目,是否該定詩魁了?”陸清見他久默,再度輕聲提醒,目光掃過廳中翹首以盼的貴女們,眼底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意味。
李泰深吸一口氣,將房遺月的詩箋輕輕壓在最下方,抬眸時神色已恢復如常。
“今日設宴,本是為小殿下慶賀彌月之喜。賞畫品詩,不過是圖個雅興罷了。”
李泰聲音朗朗,穿透廳中寂靜,“諸君佳作,皆有意趣。今日雅集,本是賓主盡歡,若強分高下,反倒失了本心。”
此一出,廳中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嘩然,難道是魏王舍不得一幅畫做獎品?還是魏王沒選出他中意的人?
李泰緩緩起身,繼續說道:“評詩定魁,乃是太子的雅意。”
他目光掠過房遺月沉靜的側臉,聲音里透出刻意營造的疏淡:“本王是個庸人,今日凡題詩者,皆賜畫一幅,以酬雅意。”
李泰話音稍落,滿廳響起一陣細微騷動,旋即又被得體的謝恩聲淹沒。
小黃門們應聲上前,七手八腳地摘下畫作,逐一清點核對。
不多時,為首的小黃門躬身稟報:“殿下,廳中畫作共計四十七幅,今日題詩的小姐有四十八位,缺一幅畫。”
李泰想的是人手一幅,這樣平均的賞賜,誰都不顯突出,沒想到畫還不夠,現畫似乎是來不及了。
李泰當即吩咐:“去畫室再拿一幅過來。”
小黃門沒動地方,而是稟道:“太子下令把殿下所有的畫作都抬過來了,畫室現在連一幅畫都找不出來了。”
“哦?”李泰略顯焦急地向下掃了一眼,抽一幅從中間裁開,不大合適吧?
李泰眉頭微蹙,正思忖著該如何圓場,卻見一道俏麗的身影緩緩起身。
“殿下不必為難。”房遺月朝他福了福身,聲音清澈如玉石相擊,“眾姐妹原是為慶賀而來,能得見殿下真跡已是幸事,再蒙賞賜更是意外之喜。”
她頓了頓,抬眼時眸光在滿廳浮光里亮得驚人:“既是畫缺一軸,由眾姐妹先行領賞便是。”
李泰的畫作,別人都摩拳擦掌,拿出一副要搶破頭的架式,她卻主動放棄了。
李泰微微有些怔愣,滿屋子的人,為什么偏偏是她站出來替自己打這個圓場?
是她最體貼自己,還是她最不屑一顧?
她是不喜歡我的畫,還是不喜歡我這個人?
“多謝房小姐的體諒,畫還是夠分的。”李泰轉頭吩咐陸清,“去我的書房,把墻上那幅畫取來,贈與房小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