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眼底的迷茫漸漸化開,唇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惠褒總是這般,旁人只見眼前溝坎,他卻能望見百里外的山河脈絡。”
他望向窗外,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便如這次昭陵之事,兒只道是天命無常,他卻能從中推演出慎刑恤民的良策,將小事化為安邦之法,這般遠見卓識,實屬難得。”
李世民斜睨著李承乾,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這小子,竟這般不吝溢美之詞當面夸贊李泰,莫不是覺得朕方才只贊了青雀的計策,卻沒給實質封賞,特意替他親弟弟邀功請賞?
他心中暗自好笑,這兄弟可真是親的,一點虧不能吃,一點便宜不能落下。
李承乾忽然站了起來,轉身面向李世民,目光灼灼:“父皇,惠褒絕不能走。”
“嗯?”李世民意外地皺起了眉頭,怎么突然來這么一句?誰說青雀要走了?
“兒懇請父皇,務必將青雀留在京中。”李承乾躬身一揖,懇切地說道:“他這般奇才,留在朝堂輔佐父皇,方能盡其所長,若遣往封地,實是朝廷之憾。”
“哦。”李世民這回明白了,看來是李泰有要走的苗頭,被李承乾給發現了。
李世民心里暗自琢磨,青雀半路遇刺,回來以后一個字都沒提過,要不是高明一怒之下把秦勝給殺了,估計我到現在都不能知道這事。
以青雀那個脾氣,他受了委屈是不可能忍著的,別說有人刺殺他,就是有人罵他了,他都得一蹦三尺高地來找我告狀,不把對方頭骨敲稀碎,他斷斷不肯罷休。
他要是真認定了刺殺他的人是秦勝,較真起來非得把秦勝的族譜扒個底朝天,至少得埋上個兩畝地,不然都出不了這口氣。
他能忍著不吭聲,裝得跟沒事人似的,說明他心里篤定告也是白告,也就是說他心里真正認定的兇手,其實并不是秦勝而是李承乾。
風已經起了,雨還會遠嗎?
留在京城就是等著雨水冰雹往身上砸,而他最多能穿件蓑衣擋一擋,根本沒有能力還手,沒有與之一斗的底氣。
斗不過怎么辦?見事不好,趕緊跑唄,難不成等著被砸得滿腦袋是包?搞不好命都得扔了。
不不語不撕破臉,不聲不響不傷體面,如今至少兄弟倆表面上一團和氣,可不正是轉身離去的好時候嘛。
“他要是真想走,只怕是留也留不住。”李世民輕輕嘆了口氣,李泰要是真的愿意就藩,倒也是件好事,“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他要走就走吧。”
“不行!”李承乾猛地一嗓子,嚇李世民一激靈,抬頭看時見李承乾急得臉都紅了,眼底一層晶瑩。
“高明,”李世民目光沉凝地看著他,語氣放緩了幾分,“你想想他當初為什么不肯走。”
李承乾毫不猶豫地答道:“他不肯走當然是為了和親人在一起。”
李世民微笑,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意味問道:“他的親人全都在長安城里,一個也沒少,他怎么又要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