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御史那句顫抖的、幾乎不成聲的低語,如同一塊巨石,狠狠地砸進了這片死一般寂靜的血色池塘里。
“……宮中‘凈軍’……”
“……一月前,上報為逃奴……”
空氣,仿佛被這句話抽干了。
副將和幾名親兵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盡數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灰般的、毫無生機的煞白!
他們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仿佛那冰冷的鋼鐵能給予他們一絲虛妄的安全感。
御史的恐懼,在短暫的凝滯之后,迅速發酵成了一種足以將骨頭都凍結的、自保的決絕!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動作之大,幾乎讓他那頂象征著監察威嚴的官帽都為之歪斜。
他看向周立的眼神,充滿了全新的、更為深沉的猜忌與恐懼!
這潭水,已經不是深不見底。
這分明是一口直通九幽地府的血井!
貿然探究,只會粉身碎骨!
御史的聲音嘶啞,卻像兩塊粗糙的冰塊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不再看那具尸體,也不再看那枚致命的箭頭,仿佛只要移開視線,就能將自己從這通天的陰謀中摘出去。
“此事,到此為止。”他霍然轉身,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指向這片狼藉的戰場,聲色俱厲!
“此案,定性為刺客內訌,證據確鑿!本官即刻回京,上報中樞!”
他要走了。
用一個漏洞百出的結論,將這足以掀翻乾坤的驚天大案,死死地釘死在這里。
“大人,不可!”副將焦急地上前一步,那張被硝煙熏黑的臉上寫滿了不甘,“這分明是……”
他的話,被周立一個冰冷的眼神,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嚨里。
周立洞悉了御史的退縮,也洞悉了他那份可笑的僥幸。
他平靜地看著那張寫滿了“明哲保身”的臉,緩緩開口。
那聲音,不高,不急,像一泓千年不化的寒潭,瞬間便將御史心中那股逃離的火焰,澆得冰冷刺骨。
“大人,晚了。”
“從您認出這枚箭頭,說出‘凈軍’二字的那一刻起,”周立的聲音里不帶半分感情,“您,就已經成了這個秘密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