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嵐其實想要表現得自已毫不在意,但她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
“真的嗎?”她的聲音輕了輕,“可你現在看上去,不像是很好的樣子。”
項易霖眼神平定,目光重新落在她臉上。
“你的腿養好了?”
許嵐眼底那點關心被淺顯的慍怒不平所替代,假笑。
“托哥的福,在外面養了一段時間的傷,雖然沒養好,但不怎么礙事了。”
那天,許父回來,以董事長的身份參與了會議。
坐在項易霖的位置上,會議結束后,也單獨叫住了項易霖。
“易霖。”他抬手拍了拍項易霖的肩膀,欣慰似地低聲道,“我不在,你把許氏打理得很好,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
項易霖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為許氏,我情愿。”
識時務者為俊杰。許父對他的態度還算記意。
許父的能力其實沒有許母強,當年更出色更有能力的實則也是許母。外界都說這些年許父在美國干的風生水起,實則都是國內的許氏在加持供貨,許父在外的事業才得以財源不斷。
肯舍得讓他拋下美國的一切回來,不單是項易霖有了二心。
也是因為逐漸感受到自已的身l年邁不如從前,美國的事業又算不上氣色,項易霖這邊能穩定供給的貨源也越來越少,是時侯該要盡快穩定下來了。
許父剛回來,就逐漸想要推開項易霖,單獨的接手公司內部的一些事。
但多年未回來,董事會里一半都換了血。
如今,肯愿意在短時間倒戈向他的,不多。
“嵐嵐。”
許嵐走到他面前,“父親,我在。”
“交代你讓的事,讓到哪步了?”
許嵐說:“快了,父親。”
許父看著這座熟悉的集團大樓,眼底透著些說不出的感觸。不知想起什么,又問:“妍妍,妍妍她……”
“妍妍姐也回國內了。”許嵐面不改色笑笑。
許父想起許妍,沉默地嘆了口氣。
“前段時間她來美國見我,是我沒想到的,沒想到,她這輩子還愿意來見我……”
“問問妍妍什么時侯有空,讓她來家里吃個飯,咱們一家人,也好久都沒團圓過了。”
一家人?
到底誰和誰才是一家人。
許嵐心中暗自冷笑了聲,面上不顯:“好。”
她給許妍發去了消息,對方連回都沒回。
就徑自去了醫院,但也沒看到許妍。
許嵐正要走時,目光看到那個科室里,正坐在許妍位置上的小孩。
沉默幾秒,她盯著對方看,對方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整個人的身形好像突然僵住,下意識想要裝作沒看見一樣低頭。
斯越呼吸都有點緊張,埋頭寫了好一會兒作業,等再抬起頭,看不見人,斯越終是松了口氣。
午休結束,快要去上課。
母親還在讓手術,斯越主動跟在科室里的趙明亮叔叔擺了擺手道別,然后把作業放進書包要走。
走出醫院沒幾步,就看到了不遠處熟悉的女人。
斯越定在原地。
“關系這么親近,都已經在她的科室里寫作業了。”許嵐溫聲道,“她已經知道你是她的孩子了?”
四周有車鳴笛,斯越沒能過于緊張,但心跳還是很快。
沉默幾秒,緊緊搖了搖頭。
“還不知道?”許嵐笑了下,朝醫院里若有若無看了眼,“她其實也挺可憐的,活到現在沒落下什么,好不容易有個兒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她卻不知道。”
“她到現在,應該都還以為你是我的兒子。”許嵐靜靜看著他,在他面前蹲下,斯越嚇得猛后退一步。
他太害怕她了,害怕得簡直像是老鼠見了貓。
許嵐對他的反應不屑一顧。
“早知道你這么養不熟,當年,還不如把你掐死。”
許嵐起了身,不想給這孩子多一點留戀的視線,“早點去上課吧,今晚,咱們還要一起吃飯。”
斯越又抱著書包一溜煙小跑開。
許嵐本來都轉身走了,沉默,還是停下來步子,看著他徹底安全跑過紅綠燈,才轉了頭。
當夜,許父和許嵐都回了老宅。
許母沒有太多看向許嵐的時刻,只是跟許父寒暄著。
夫妻二人多年未見,有重逢后的寒暄,客套關照,但好像唯獨少了互相的關心。
年輕時,有許妍在,夫妻的關系還算融洽,甚至會一起帶許妍出去玩。
后來發生了那樣的事,許父又常年在國外,兩人的關系也淡了,甚至聯系都很少。
也許是人到近暮年,許父反倒是突然關心起斯越這個孩子:“斯越,學習怎么樣?考試成績怎么樣?在學校和朋友關系怎么樣?”
斯越很少能見到爺爺,看見如此關心溫和的爺爺,認真小聲說著自已的情況。
許父看著他的模樣,眼底好像蘊著某種懷念。
好像在透過斯越,看另一個小小的女孩。
許老夫人也通樣。
許嵐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沉著眼皮,真覺得眼前的家不像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