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如絮,漫過京兆府廳外的飛檐,將正午的天光濾得昏蒙。
廳內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空氣中殘留的滯重。
最后一位目擊者躬身退去,木門吱呀合上,終于將外界的風雪聲隔絕大半。
陳宴斜倚在鋪著厚氈的木椅上,指尖按著眉心輕輕揉動,喃喃出聲:“可算是問完了....”
炭火爆裂的輕響在廳中格外清晰,高炅俯身將散亂的筆錄一一歸攏,指尖按壓著紙頁撫平褶皺,墨痕在暖光下暈開淡淡的陰影。
他直起身時,眉宇間已凝滿凝重,跨步至案前,沉聲道:“大人,這問話結果都是如出一轍的.....”
頓了頓,垂眸掃過手中筆錄,神色愈發嚴肅,語氣也添了幾分沉肅:“總結起來就是,韓參軍、張參軍、李少尹皆死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且身上并無致命傷!”
換而之,這些當時在場,目睹那三位暴斃的官吏們,算是某種兇手不在場的證明.....
陳宴緩緩抬起頭,眸中銳利仍在,卻多了幾分了然的沉靜,微微頷首,伸手端過案上的茶碗。
青瓷碗沿尚帶著暖意,滾燙的茶水滑入喉間,驅散了周身的寒氣后,他才慢悠悠開口,意味深長道:“這大概就是,兇手想要達到的效果.....”
“營造詛咒的恐怖氛圍!”
高炅聞,重重呼出一口濁氣,眉宇間的凝重稍緩,卻仍帶著幾分忌憚,感慨道:“手段的確是厲害!”
“三人皆是朝廷命官,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卻無半分致命傷痕,消息傳開,滿城百姓怕是都要人心惶惶。”
“若非大人在來之前,便點破了其中人為的關鍵.....”
“屬下乍聞此事,都不由地要往鬼怪作祟的方面去想!”
他想起方才這些目擊者描述的詭異場景,后背仍隱隱泛起一絲涼意。
沒有傷痕,甚至沒有接觸,像極了詛咒發作時的暴病而亡.....
聽著就令人心驚。
“兇手既費了這般心思布局,必是不想讓人輕易看穿。”
“只是這世上哪有真正無痕的sharen手法,無非是藏得隱蔽些罷了!”
陳宴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放下茶碗時,眉頭輕輕一挑,指尖有節奏地輕敲著桌案,篤篤的聲響在靜廳中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越過窗欞,望向窗外漫天飛雪,平靜地喃喃:“也不知道他們驗尸,驗的如何了.....”
頓了頓,指尖停在案上的筆錄邊緣,“本府還真挺好奇,兇手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到sharen于無形的!”
陳某人之所以特意留下朱異,協助唐景文驗尸,就是猜測可能是某種手法......
因為他們的死法,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像極了曾看過的,一部小成本高質量網劇.....
廳內的寂靜剛漫開片刻,外邊傳來踏雪的腳步聲,帶著風雪的寒氣由遠及近。
高炅忽然側耳望向門外,目光一凝,當即出聲提醒:“大人,劉主簿回來了!”
只見木門被輕輕推開,一股冷意裹挾著幾片雪花涌入,劉穆之身形挺拔地走了進來,肩頭落著薄薄一層雪沫,鬢角還凝著未化的冰粒,身后跟著幾個繡衣使者。
他反手掩上門,將漫天風雪隔絕在外,步履匆匆地朝著案前而來。
陳宴抬眸望去,眼底的探究尚未褪去,開口詢問:“穆之,你那邊的調查結果如何了?”
劉穆之快步來到案前,腰身微躬,雙手抱拳行了一禮,聲音因趕路的急促而帶著幾分沉啞,卻難掩語氣中的凝重:“大人,屬下有個發現.....”
陳宴聞,抿了抿唇,眉宇間添了幾分急切,當即抬手催促道:“快講!”
在出了停尸房之后,陳宴特意安排了分頭行動.....
因為三人的家,皆離京兆府不遠,讓劉穆之領著繡衣使者前去走了一遭。
劉穆之直起身,指尖下意識攥了攥袖角,略作沉吟措辭,確保所無差后,才沉聲開口:“回大人,屬下追查三位死者近期行蹤,發現韓參軍與李少尹死前不久,曾私下一同前往長安鬼市.....”
“去買了胡女!”
頓了頓,又補充道:“屬下已分別去過二人府邸,借著核查線索的由頭仔細查看,果然在偏院瞧見了那幾名胡女。”
“皆是高鼻深目,發色各異,瞧著像是剛入中原不久,神色拘謹......”
那幾名胡女很有異域風情,雖不如國公府上的,卻也是不錯了。
劉穆之讓繡衣使者仔細檢查了,皆不會武功.....
廳內炭火噼啪一聲,火星濺起又落下。
高炅聽得咋舌,忍不住咂咂嘴,臉上滿是意外,感慨道:“沒想到啊,這兩位大人居然還好這一口.....”
陳宴指尖摩挲著下頜,抬眸看向劉穆之,目光銳利如炬,直接追問:“你察覺的不同尋常之處,為何?”
劉穆之垂眸沉凝片刻,再抬眼時,眸中已蓄滿深邃,不見半分波瀾,只有沉沉的凝重,他往前半步,壓低聲音沉聲說道:“張參軍死前,同樣也去了長安鬼市.....”
“只不過他并非為了買胡女,倒似乎像是去調查什么隱秘之事!”
高炅臉上的戲謔之色瞬間收斂殆盡,眉頭緊緊蹙起,腦子飛速運轉,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自己的大腿,語氣凝重地分析道:“這么說來,韓參軍、李少尹是去買胡女,張參軍是去查案.....”
“可不管目的如何,他們三人死前,都曾去過長安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