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蘿靜靜聽著,不語。
她抬手,指尖輕輕拂過袖中那枚舊玉佩,是父親生前贈她,刻著“溫氏忠烈”四字。
她摩挲著,仿佛在觸摸過往的溫度。
良久,她才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你說我毀了你的一切?可你可知,你才是毀了溫家的人。”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近,裙擺拖過塵土,像是一條蜿蜒的蛇。
“你明知唐玨對你的執念,明知他容不下溫家,卻仍助他登基,為他籌謀,甚至……將我嫁入深宮。”她冷笑,“你說你愛男子,可你更愛權謀。你把我和父親,都當成了你與唐玨之間博弈的籌碼。”
溫意劇烈喘息,眼中血絲更甚。
“你說你被囚冷宮,是唐玨所迫。可你可曾想過,若你早一步反戈,若你早一步揭發他,溫家何至于此?你明明可以救父親,救族人,救百十口性命!可你選擇了沉默,選擇了茍活,只為了……保全你與他的那段見不得光的情?”
她俯身,直視他的眼睛:“溫意,你不是忠臣,也不是兄長。你是溫家的罪人。”
溫意渾身顫抖,喉間發出“咯咯”之聲,像是被扼住咽喉。他想反駁,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他曾以為自已在布局,實則早已被唐玨操控。
他曾以為自已在保護溫家,實則親手將他們推入深淵。他更知道,唐玨之所以能狠下殺手,正是因為他太了解溫意的軟弱。
溫蘿轉身,望向窗外冷月:“我殺唐玨,不是為情,是為仇。我扶幼帝登基,不是為權,是為溫家正名。我平反冤案,不是為贖罪,是為告慰英靈。”
她頓了頓,聲音低沉:“至于你……我留你一命,不是因為兄妹情,而是因為我要你親眼看著,溫家如何重生,而你,如何被遺忘。”
“可是……為什么……”他竟然還在問為什么。
溫蘿拊掌而笑,聲音清脆如碎玉,卻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愉悅。那笑聲在冷宮空曠的殿宇間回蕩,像是一只孤鳥在廢墟中啼鳴,凄厲而空洞。
“這二字竟是由你問出來,”她眸色悠悠轉冷,聲音溫柔得近乎蠱惑,可那話語中卻藏匿著冰冷的弒殺之意,“我以為該是我來問你才是。”
她緩緩踱步,裙擺拖過塵土,像是一條蜿蜒的蛇,悄然逼近那被鐵鏈鎖住的殘軀。
“為何唐玨不愛我,卻還要十里紅妝迎我入宮為后,專寵我一人?”她輕聲問,仿佛在訴說一段舊事,“為何溫家記門忠烈,最終卻被唐玨以功高蓋主算計,含恨而終?”
她頓了頓,目光如刀,刺向溫意的眼底。
“為何我的好兄長,與陛下情投意合,卻要算計家人,算計妹妹,只為守住他那皇位?”她聲音漸輕,卻字字如釘,“為何在你眼中,家國兄妹,都比不上情情愛愛?為何你作為溫家嫡子,卻如此自私為已?”
她每問一句,聲音便輕上一分,像是在問溫意,又像是在詢問自已,詢問這蒼天,詢問這命運。
“為何你二人的情愛,要牽扯到旁人,要旁人為你們殉葬讓祭品?”她又是低低地笑了,似有幾分癡狂,淚意在眼底打轉,卻始終未落,“為何也不肯放過他……”
她閉了閉眼,仿佛在壓抑某種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悲慟。
這些話,她早已不必等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