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父親在邊關城樓上披甲執劍的身影,想起溫家百十口人被斬首示眾,尸骨無存……而她,竟還曾為這個男人落淚,為他祈求,為他信他!
“可憐我溫家,一早就在這棋局之內,被人耍弄!”她咬牙切齒,聲音里記是血味,“溫家功高震主,我溫家忠心為主,自鎮守邊關,多少溫家血脈死于戰場,以血明志!可到最后,終是抵不過帝心難測,人可畏!”
她猛地抬頭,眼中淚光未干,卻已燃起滔天恨火。
“說什么最尊敬大將軍?說什么有將軍乃是大唐之福?虛偽至極,可笑至極!”她冷笑,笑聲凄厲,“他說這些時,內心早已想了多少手段,要致溫家于死地!我溫家兢兢業業,為帝為民,為大唐拋頭顱灑熱血,多少溫家人落得馬革裹尸的下場!可最終換來了什么?是斬首,是曝尸,是萬民唾罵!”
她忽然停下,喘息粗重,像是被抽盡了力氣。
可她不甘心。
她想起溫意,那個教她騎馬、護她長大的兄長。他明明知曉唐玨的心思,知曉這帝王對他的執念,為何還要將她嫁入深宮?為何還要讓了那把帝王的刀,親手斬斷溫家的命脈?
“他便是愛男子又何妨……可為何,為何要將我推入這深淵?”她質問,聲音在空殿中回蕩,無人應答。
溫蘿心中的恨意早已壓制不住:“溫家忠烈,何罪之有?唐玨!你奪我家園,辱我家族,騙我真情,今日,我溫蘿立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可她哭到最后,倏然又抬手,狠狠抹去臉上的淚痕。
動作粗暴,像是要將過去的自已一通撕碎。
她站起身,走到銅鏡前。
鏡中女子,絕色容顏未改,可那雙黑眸,早已沒了天真,唯余世故與冷厲。
她凝視著自已,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一夜,溫蘿跪于蒲團之上,手中佛珠一顆顆撥動,頌念經文。
可她念的,不再是祈福,而是詛咒。
她跪的,是溫家列祖列宗。
她斷的,是與溫意的兄妹情,與唐玨的夫妻情分。
她焚的,是過往的癡念與軟弱。
窗外,月色如血。
椒房殿的燈,終于熄了。
可有些人,注定再也不會醒來。
她開始步步為營。
貴妃,是她選中的刀。
那女人曾癡戀唐玨,卻終生未得寵幸,心中怨恨如毒藤纏繞。溫蘿只輕語一句:“你若助我,我許你死后追封為后。”貴妃便紅了眼,甘愿赴死。
御膳房的湯藥中,悄悄多了味“鶴頂紅”,極淡,日日累積,唐玨毫無察覺。
他仍夜夜留宿椒房殿,握著溫蘿的手,低語:“阿蘿,你說,我們的孩子會像誰?”
溫蘿只是笑,笑得溫柔,笑得凄美,然后在他入睡后,從袖中取出藥丸,無聲吞下,那是她多年來從未間斷的絕育藥,苦澀入喉,卻比不過心口的恨意。
她從未想過為他生子。
她要的,是他的命,他的江山,他的罪孽,由她親手終結。
三月后,唐玨暴斃于養心殿,御醫診斷為“心疾突發”。
百官悲慟,唯有溫蘿立于靈前,一滴淚未落。
次日,她率禁衛軍圍貴妃寢宮。貴妃立于殿中,一身素衣,卻笑得釋然:“我知我必死,只求死后,能與他通葬。”
溫蘿冷眼望著她:“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