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靜靜望著他,臉上那慣常的輕浮笑意早已消散,唯余一片沉重與認真。
他緩緩伸出手,握住唐玨顫抖的手掌,聲音低而堅定:“事已至此,無需再提。你要知曉,錯的不是你。”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痛楚:“說到底是溫家功高震主了。”
溫蘿在窗外,聽得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她終于明白,父親不是賣國,而是被逼自盡。
溫家不是叛臣,而是功高震主,成了皇權的祭品。
而唐玨,她曾以為深愛她的夫君,竟親手策劃了一切,只為鏟除將門,穩固皇權。
可他為何要留溫意一命?
為何夜夜前來冷宮,與他相會?
為何在溫意面前,卸下帝王偽裝,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看著殿內兩人,一個抱著劍喃喃自語,一個輕輕撫著他的發,畫面詭異而凄美,像是一場禁忌的祭奠。
溫蘿緩緩閉眼,淚水無聲滑落。
她曾以為自已是被偏愛的皇后,如今才知,不過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她的愛,她的家,她的忠烈門楣,都在這場權謀中,被碾作塵泥。
可她不能哭,不能怒,不能動。
她只能退。
退入更深的黑暗,蟄伏,等待。
直到她看清。
這局,到底是誰在執棋。
她看著房間內,唐玨破涕為笑,指尖輕撫溫意的發絲,眉眼溫柔得近乎虔誠。
殿內燭光搖曳,映得兩人身影交疊,仿佛天地間只剩彼此。他低聲哄著:“自我登基以來,從未碰過旁人,只等阿蘿為我們生下孩子。只有阿蘿生下的孩子,才最像我們二人。她長得那般像你,孩子也定是一半像我,一半像你。等她誕下皇嗣,我便立刻封他為皇儲,日后繼承大業。這天下,終是你我二人的。”
溫意眸光微動,似有千萬語,終究只化作一聲輕嘆,輕輕靠入他懷中。
窗外,溫蘿捂住臉,眼淚奔涌而出,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滾燙的淚水不停落下,染濕前襟,像是一顆顆灼燒靈魂的火種。
她只覺痛徹心扉,那雙曾經璀璨無比的黑眸,在后宮的磋磨中一點點失了光彩,此刻更是蒙上一層霧靄,死氣沉沉,再不見半分光亮。
她踉蹌后退,不敢再看,不敢再聽。
她曾以為,唐玨對她的寵愛,是世間最真的情意。可如今才知,那不過是精心編織的牢籠。
她不是愛人,不是妻子,而是血脈的容器,是皇權延續的工具。他愛的,從來不是她,而是她身上那點與溫意相似的影子。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椒房殿,宮人早已被遣退,殿內空寂如墓。
她跌坐在地,抱住膝蓋,終于放聲痛哭。
可聲音剛出口,又猛地咬住手腕,將哭聲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這深宮,哭聲是軟弱,是破綻,是敵人最想看到的裂痕。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如枯葉摩擦,“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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