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了……”裴初韻低聲道:“行舟提醒過我……其實在此之前,我自己都有猜測,行舟的提醒只是印證了我的判斷。”
玄女道:“你既然知道,卻還是很聽話地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只是為了有朝一日陰我?”
裴初韻搖了搖頭:“我知道卻一直不揭,從沒有陰你的打算……我連宗門權力都沒去涉足,已經把自己當裴家女了,師父莫非看不出我在默默切割,不與師父爭奪?”
玄女仿佛從來不認識裴初韻似的,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陣子:“那你是為什么?”
“初韻自幼無父無母,在宗門里被心懷惡意地養大,教的都是一些毫無廉恥的東西……”裴初韻輕聲說著:“在幼年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我的父母是怎樣的人,心懷憧憬。后來遇上了行舟,起初他很壞的,只想玩弄我,我也只想控制他……但他說,他幫我找身世,緣法由此而起,我很幸運,遇上了他。”
裴初韻說著說著,認真地看向玄女:“老裴雖然有不少世家思維,以前甚至還想把我嫁別人聯姻,后來愿意讓我嫁行舟,也是看見了他可怕的潛力。在這件事上,父女親情還是比不過利益思維……但沒關系,恰好人選是我愛的人,不需要和他吵鬧嫁不嫁別人的事情,我比姜緣幸運。既然這個矛盾幸運地被遮掩,其他事情老裴對我很好了,是我心目中父親應有的,哥哥也很好……”
玄女冷冷道:“所以你是沉湎于這虛假的親情,不愿意再為宗門效力,是么?”
裴初韻微微一笑:“虛假的親情?可是所謂師徒情才是虛假的。親情我不知道假不假,倒是親人關系一直都是真的啊,娘。”
最后這個字一出,玄女終于色變。
“你問我為什么一直不揭,是不是在籌備什么算計……沒有的。”裴初韻低聲嘆息:“只是這一年來,我有戀人,有父親,有哥哥,甚至還有母親,雖然她沒承認。這一年的歷程,對我來說簡直是一場夢,我不想它太早醒來,拖一天是一天。行舟問我,明明知道,為何不防?我連他都沒直說,我真的不想醒。”
玄女終于徹底明白,裴初韻是真的從頭到尾什么事都知道。
看著暈乎乎一天天的和男人膩歪在一起,什么沒羞沒臊不要臉的事都愿意做的小妖女,內心有著誰都沒看出來的細膩文青。
她比誰都重情。
哪怕明知道母親對她不懷好意……但那真的是母親。她貪戀這樣“一家人都在”的情緒,始終不愿醒。
玄女終于道:“合歡之道,是為有欲無情。你從小接受的教育,如何養出如今這副脾性?真是奇怪。”
“斷情先得有情,斬斷之后才是曾經滄海。”裴初韻微笑道:“可我初次動情,那男人就讓我留戀至今,還想繼續留戀一輩子……那又何來的斷情?功法?所謂功法,我只騰云,那才哪到哪,這時候說功法所限需得如何如何,是不是挺可笑的?就像某位閻君,至今我都覺得她直如笑話。”
玄女:“……”
“娘,我不知道你是暉陽呢,還是乾元因應身之法壓制成暉陽,以避天劫……但無論如何,都應該是能夠回頭的。”裴初韻認真說著:“你若回頭,我和爹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要管什么顧戰庭,也不要管什么古界了……”
玄女輕輕嘆了口氣:“時至今日,你還是如此幼稚。”
裴初韻抿緊了嘴唇。
玄女淡淡道:“你不過就是我刻意選擇了裴氏血脈生出來給自己奪舍的皮囊,何來母女情,真是可笑。但你既然知道了,那一切便結束吧。”
隨著話音,裴初韻頭一暈,仿佛神魂深處有什么炸響,就要破土而出。
可是破啊破啊,卻始終鉆不進裴初韻的魂海。
玄女很是震驚:“你的神魂如何能穩固到這個地步?”
裴初韻辛苦地喘息著,笑容有些自嘲,也有些甜蜜:“你說呢?”
“無論你的神魂是怎么加固的,只要受傷,一切都是虛話。”玄女驟然出手,拍向裴初韻的天靈。
清風卷過。
一個老者出現在裴初韻面前,架住了玄女的攻擊。
玄女愕然:“風自流,你如何到的這里?”
“你叫我風自流?”風自流神色古怪地打量著她,輕聲嘆了口氣:“從神魂而,你似乎該叫我夫君;從肉身而,你大約該叫我父親。”
身后裴初韻的臉色變得五顏六色:“前、前輩,你是……”
“陸行舟讓我關注你這邊,說我不關注會后悔。”風自流很是無語:“現在我很亂,我不知道你該不該算我的外孫女。”
裴初韻:“……”
“你當年幾乎被吸干,如今還能暉陽。”玄女微微皺眉,自知有暉陽在此,強行奪舍不太容易,心念微轉,便想先行撤離,再找時機。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呢?”身后傳來裴清的聲音。
裴府周遭影影綽綽,盡是上三品的供奉,圍滿了院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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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