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少女迎著無數注目禮，慢慢走在燈火闌珊的京師街頭。

她這十八年都是這樣的生態。

獨行，寡，頂著別人古怪的目光前行就是她與絕大部分人的人際關系，就連與人類的交戰都特別少，不是古尸古魂，就是妖類魔類。

除了夏州短短兩個月，與其他時光都不同。

她以為自己不會有朋友，有人告訴她，沈棠是戰友，也就是朋友。

說這話的人，后來又說，他也是朋友。

于是少女有了兩個朋友，他們是姘頭。

少女以為除了師父之外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怪物，但沈棠不會，看她的眼神很柔和，像師父一樣。

少女以為沈棠已經很好了，結果居然還有人說，清漓很好看……他每次看她的時候都目光閃閃的，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看得出那是真的很喜歡，他姘頭可生氣了。

在沙漠小鎮那次，以及這一次……獨孤清漓想問的人都不止是什么齊退之裴初韻，心里總是憋著一個名字要問，卻終究沒問出來。

好端端的問那個人干嘛，他上不上新秀榜、排多少、在哪里，關我何事。

問他干什么，他也就是比較好看……我心中只有劍。

沙漠里的古墓可不像她對邊鎮居民們說的那么輕巧，生死戰斗了很久的，還有點造化。如今的獨孤清漓也是在三品的坎兒上將破未破，小白毛覺得自己的歷練差不多了，應該和相當的人類對手多戰斗，多看看別人的絕學，或許對突破有益。

在夏州的時候，唯一能讓自己心生警兆的功法是皇極驚世經……所以天天掛在嘴邊嘛，雖然說出來的沒好話。

現在出關發現自己排上了新秀第二……誰是第一啊，這么厲害，一定得去看看。

結果大失所望，這第一買的吧。

那第三呢？裴初韻以前從來沒聽過啊？和自己一樣空降這么高位，想必實力也和自己差不多？必須看看。

到了裴府，獨孤清漓正式拜會：“獨孤清漓拜會裴小姐。”

天瑤圣地傳人、國師弟子，裴家也不敢怠慢，很快裴鈺親自迎了出門：“獨孤姑娘此來是為了……”

“切磋。”

裴鈺尷尬地咧了咧嘴，想不到國師的弟子是個冰坨武癡啊……

“那個，舍妹肯定不是姑娘的對手，我看是不用打了……”

“互相切磋印證，各有進益，又不是為了分高下而來，是不是對手有什么打緊？”

裴鈺實在頭大。

想想國師弟子再怎么也知分寸，不至于弄出傷亡來，那切磋就切磋一下唄，自己也順便看看妹妹的實力到底如何。

于是便道：“那好吧，以劍會友，點到即止，也是裴某當年在江湖歷練時所喜，舍妹確實也不應該一直藏在閨閣。姑娘隨我來。”

獨孤清漓跟著入內，隨口多問了句：“真在家啊？不在太學嗎？”

“瞧姑娘說的，我裴家又不是沒地兒住，怎么會讓舍妹去住校。何況家父很是嚴格，大晚上的莫說舍妹了，連我都很難得被許可出門的。”

獨孤清漓心里覺得這種世家大族腦子不正常，口中索性不說。

到了裴初韻的小院，幾個丫鬟仆婦在附近，小樓燈火通明，裴初韻卻沒迎下來。裴鈺心中奇怪，獨孤清漓明說拜訪裴初韻而來，早就讓人通傳了啊，怎么會至今躲樓上，很是失禮。

他隨意指了個丫鬟：“你們沒通報小姐嗎？”

丫鬟仆婦們臉色怪異，都低頭不吱聲。

“啞巴了？”

丫鬟戰戰兢兢：“樓、樓里只是空點著燈，沒、沒人。”

裴鈺瞪大了眼睛，火速上樓看了一眼，臉色鐵青。

不但樓里空空的，甚至還做了個假人，燭火把假人的影子映在窗上，看著像在讀書。

獨孤清漓道：“裴家家風是挺嚴的。”

裴鈺：“……這事你們不許告訴老爺，等本少爺問了初韻再說，知道了嗎？”

丫鬟仆婦們尷尬行禮：“是。”

獨孤清漓悠悠抱劍：“裴公子對妹妹倒是挺好的……那不妨礙裴公子找妹妹了，在下另外去別處看看。”

獨孤清漓騰身離開院子高墻，仿佛在走裴初韻開溜的路。身后傳來裴鈺壓低了的怒吼：“你們小姐這樣多久了，怎么沒有一個人說過，要你們干什么吃的……”

獨孤清漓想了想，覺得還是去太學看一眼。瞧裴鈺那樣壓根就沒見到妹妹，說不定人家在太學和同學玩得開心沒回來呢。

太學的守衛挺嚴的，不過在小白毛眼里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飛掠而入。

晚上的太學相對安靜，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漫步閑聊，也有些獨自拿著本書，一路喃喃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