貸-款買房,幾乎是像他這樣背景的官員唯一的指望了。
他算計著每一文俸祿,節省著家里的用度,就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首付”。
可今晚,女兒的話卻像一盆冷水,把他澆醒了。
“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女兒在學館里說的這句話,此刻在他聽來,竟像是對他整個人生的諷刺。
他這塊“朽木”,這堵“糞土之墻”,拼命地想雕琢粉飾,想為家人撐起一片光鮮的門面,卻忽略了門面里最需要呵護的人。
他給的,真的是家人想要的嗎?他努力的方向,真的對嗎?
他想起女兒小時候,粉雕玉琢的一個小人兒,最喜歡騎在他脖子上,“駕駕”地喊著,滿院子瘋跑。
他會用刨花或是木雕給她做小玩具,她會舉著玩具,笑得像花兒一樣。
從什么時候開始,女兒看他眼神里,多了畏懼,少了親昵?
是從他一次次晚歸?還是從他因為疲憊和壓力,對她越來越沒有耐心開始?
他猛地坐起身,動作大得驚動了一旁的妻子。
“怎么了?善德?是不是衙門還有公文要看?”妻子睡眼惺忪地問著,就要起身給他點燈。
“沒……沒事,你睡吧。”常善德按住妻子,自己摸索著下了床。
他走到墻角那個舊書架旁,從最底層摸出一個布滿灰塵的小木箱。
箱子很舊了,邊角都被磨得光滑,那是他小時候,爹給他裝小木工工具用的。
他吹了吹上面的灰,打開箱子,里面寥寥幾件刻刀、小鋸子,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銹跡。
他拿起一把最小的刻刀,指尖拂過冰涼的刀身,仿佛還能感受到父親當年手把手教他時,那粗糙溫暖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