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只剩下妻子低低的嘆息聲,她默默走過來,給他倒了杯溫水,輕聲道:“孩子還小,有話慢慢說,別氣壞了身子。”
她看著丈夫憔悴的臉色,眼中滿是心疼,“盈兒她……也是心疼你。”
常善德接過水杯,手卻有些抖,水灑出來一些,他也渾然不覺。
他揮揮手,示意妻子先去安慰女兒,妻子嘆了口氣,走出堂屋去看女兒了。
屋子里徹底安靜下來。常善德一個人坐在昏黃的燭光下,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迷茫。
工作上的困境,如同無形的枷鎖,越掙越緊。
他以為自己拼盡全力,就能換來認可和晉升,就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可現實是,他像一頭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驢,在原地打轉,筋疲力盡,卻看不到出路。
上官的夸贊像是空中樓閣,同僚的升遷仿佛隔岸觀火,只有越來越多的“要緊差事”實實在在地壓在他身上。
生活上他省吃儉用,一心想給她們更好的未來,卻連女兒最基本的陪伴需求都滿足不了,反而讓她擔驚受怕。
自己多久沒有好好陪過女兒了?上次仔細聽她說話是什么時候?
上次給她做玩具……好像還是她六七歲時,用邊角料給她雕過一只歪歪扭扭的小木鳥,她當時寶貝得什么似的,現在……那只木鳥恐怕早就不知丟到哪里去了吧?
夜里,常善德躺在硬板床上,輾轉反側,妻子在他身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顯然早已習慣了他的晚歸和失眠。他卻睜著眼睛,望著掛著幔帳的床頂,腦子里亂糟糟的。
他是窮苦人家出身,娘去得早,是當木匠的爹,靠著粗糙的雙手和沉默的愛,省吃儉用供他讀完了私塾,直至自己考中秀才,家中情況才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