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人都在笑,都在說,聲音比平日里高了八度,仿佛要用這喧鬧徹底驅散過去幾天盤踞在心頭的那片陰霾。
然而,在這片喜慶里,有一個人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錢彩鳳也坐在桌邊,臉上也帶著笑,回應著家人塞過來的吃食,偶爾也插幾句話。
但她的笑容像是浮在臉皮上,沒能鉆進眼底深處。
她那雙向來清亮有神、透著股潑辣勁的眼睛,此刻卻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時不時地就會飄向窗外,飄向那漆黑一片、卻通往西北方向的夜空。
知女莫若父。
坐在斜對面的錢鏢頭,笑聲漸漸緩了下來。
他默默喝了杯酒,目光在女兒臉上停頓了片刻,那強顏歡笑的掩飾,沒能瞞過他這個當爹的眼睛。
酒足飯飽,又說了好一陣子話,夜色更深了。
錢母畢竟年紀大了,熬不住,先帶著豬娃去廂房歇下了。
王金寶和趙氏也露了疲態,連日來的心力交瘁,一旦放松下來,困意就止不住地往上涌。
眾人陸續散去,堂屋里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油燈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
錢彩鳳幫著大嫂簡單收拾了碗碟,卻沒跟著回屋。
她獨自一人走到院門口,倚著門框,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晚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身影在燈光下拉得有些孤單。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錢鏢頭披著件外衫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