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話語天真爛漫,邏輯跳躍,卻像最純凈的溪流,涓涓流淌在寂靜的院落里,也漫過程鎮疆千瘡百孔的心田。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那個小小的、認真的身影,渾濁的眼眸里,有什么東西劇烈地閃爍著,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堅定。
老夫人站在窗內陰影里,扶著丈夫微微發顫的肩膀,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帶著一絲淡淡的哽咽:
“瞧見沒?妮兒現在認的字比我都多了,先生夸她聰明,就是坐不住。整天鬧著要給你寫信,不會寫的字,就畫個圈圈代替,非說爺爺看了肯定能懂。”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這些信,原本或許是要等著西北的噩耗徹底證實后,一并焚化,寄往黃泉。
她想起幾年前,收到三郎最后一封家書時的情形。
她識字不多,只認得家里幾個孩子的名字,捧著那封信,反反復復摩挲著紙上三郎的名字,心里想著,家書都到了,人肯定也快回來了吧?
于是她便天天去國公府門口等,從晨光微熹等到日頭西斜,等啊等,盼啊盼,直到等回來的,是三郎冰冷殘缺的尸身,和朝廷撫恤的旨意。
前幾日她帶著妮兒去香山,名義上是散心,實則是去看墳。
給丈夫看墳,也給她自己挑一處。
她想著,最好能挨著老大、老二、老三那三個土堆,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墳頭的草,上次去還是枯黃一片,這次去,已經冒出了嫩生生的綠尖兒。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