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啊,傻小子,為師剛夸你實務上有天賦,你這想法,可就又落到那戲文話本里去了。”
他端起旁邊早已涼透的茶,灌了一大口,潤了潤干啞得冒煙的嗓子,才緩緩道,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
“殺商?放糧?聽著痛快,可那是取死之道!你當那些糧商背后站著的是誰?是城里的富戶?
不!他們背后,是整個行省里的豪族,甚至是京里的勛貴!
再或者……是朝堂上某些大人物家的家奴!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崔知府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那是一種在官場沉浮多年磨礪出的老辣:
“你以為為師不想快刀斬亂麻?
今日查封一家,明日就有人敢在布政使司參我一本‘苛待商賈,擾亂民生’!后日,京里的彈劾奏章就能飛到御前!
到時候,別說救災,我的官帽子,甚至腦袋,都得搬家!
更要緊的是,那些真正握有大量存糧、能解燃眉之急的大糧商,會立刻捂緊糧倉,甚至暗中串聯,徹底斷了糧路!
那時,滿城百姓吃什么?餓殍遍野,民變四起,誰來收拾?
是我崔顯正!
第一個被推出去平息眾怒,砍頭謝罪的,還是我崔顯正!”
王明遠愣住了,他確實沒想那么深。
前世的知識告訴他該怎么做,卻忽略了這時代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和官場傾軋的殘酷。
師父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心頭的怒火,也讓他背脊生寒。
崔知府看著他懵懂的樣子,嘆了口氣,眼神卻變得更加深邃,仿佛在傳授某種保命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