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張穩的強詞奪理,張志霖心平氣、條理清晰地解釋:書記,根據《行政處罰法》規定,執法部門依法獨立行使行政處罰權,對市場主體的違法行為進行核查、立案、調查和處理。因此國土局、環保局、稅務機關等可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對萬源洗煤廠的違法行為直接作出處罰決定,通常不需要提交縣委常委會和縣政府常務會討論決定。
張穩面色驟然一沉,語氣也添了幾分嚴肅,當即反駁道:對于一些重大、復雜的案件,或者涉及面廣、可能產生較大社會影響的案件,執法部門要會向縣委、縣政府進行匯報,聽取相關意見和建議,否則要我們當擺設嗎黨領導一切,這是根本原則!
張志霖依舊耐著性子,進一步闡明立場:書記,執法部門對企業的處罰,本質是法定職權的行使,處罰依據必須是法律、法規、規章,若咱們以‘行政權力’干預具體處罰,本質是‘以權代法’,違背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職權法定’的法治底線,會導致兩個問題:一是執法部門喪失獨立性,處罰淪為
‘權力工具’,破壞執法公正性;二是讓縣企業無法形成穩定的法治預期,會誘發‘尋租空間’,反而不利于營商環境的長期健康……
官字本就兩張口,兩人各執一詞,誰也沒法說服對方,最后只能不歡而散,空氣中還殘留著幾分僵持的味道。
從縣委書記辦公室出來,張志霖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
他心里清楚,這一回,自已大概率是把書記得罪了。可事已至此,話已經放出去了,總不能自已打自已的臉,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無論遇到多少阻力,處理萬源洗煤廠都勢在必行!
還沒等他回到辦公室,常務副市長汪俊杰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即便平日里沒怎么打過交道,張志霖也早就把市委常委和副市長的手機號、座機號一一存好。看著屏幕上跳動的
汪俊杰
三個字,他猶豫了足足十秒,才按下接聽鍵,語氣恭敬地說道:汪市長好,請問您有什么指示
汪俊杰風輕云淡地說道:志霖同志,是不是昨天帶隊去查了一家煤炭企業已經有人來我這兒告你的狀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把人勸回去了。我初步了解了一下情況,那家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確實存在不少漏洞,還是得先認清自已的錯誤,及時整改才行,改了之后,依舊是好企業嘛!
話音稍頓,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里多了幾分不容置喙的強硬:現在全國上下都在狠抓營商環境,這項工作已經被列入年度目標責任考核,容不得半點馬虎。所以,我們對待企業,得拿出春天般的溫暖,堅持‘無事不擾、有求必應’的原則,從企業的實際需求出發,為他們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和服務,讓企業真切感受到政府的尊重與關懷。只有這樣,才能吸引更多企業來河中市投資興業,促進我市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我說的對不對
張志霖當然不能說不對,稍作思考,他回道:汪市長,您一定是被企業蒙蔽了!萬源洗煤廠問題非常大,且性質極其惡類,目前共排查出15處突出問題,涉及生態環保領域、安全生產領域、民生影響領域、財務管理領域,如果不是我主動介入調查,幾百名群眾今天已經去了省里上訪!馬上中央環保督察組要來永安縣,如果不頂格處理該企業,讓群眾得到滿意,那這個企業的問題就是顆定時炸彈……
行了,那永安縣就自已看著處理吧!
汪俊杰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沒再給張志霖多說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心里罵道:我堂堂常務副市長,直接給你副縣長打電話,還他娘的如此不識時務,真把自已當根蔥了什么東西!
在辦公室里憋了半肚子火,汪俊杰索性起身,徑直去了市長辦公室。
一進門,他就帶著怒火抱怨:張志霖腦子絕對有問題,小題大做、吹毛求疵,根本沒有大局觀,更別提組織性、紀律性!對上級的意見置若罔聞、推諉扯皮、敷衍塞責,這樣的干部留著有什么用
市長杜昊然眉頭微蹙,開口問道:你親自給他打電話了
可不是嘛!
汪俊杰氣不打一處來,聲音又提高了些,昨天晚上,張志霖召集執法部門開會,非-->>要查封萬源洗煤廠,還要立案偵查,張口就要罰人家
1000
萬以上
——
這不是明擺著要把企業往死里搞我剛才親自給他打電話,好說歹說半天,他半點都聽不進去,還滿嘴冠冕堂皇的歪理!市長,你當初提拔他真是看走眼了,他恐怕早忘了自已是怎么上來的,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杜昊然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沒再多說,直接撥通了永安縣長余正陽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怒意:余正陽,你這個縣長是怎么當的對縣政府的工作還有沒有掌控力任由一個副縣長這么胡來馬上把萬源洗煤廠的事處理妥當,要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你就直接給我遞辭職報告!
余正陽握著電話,額角瞬間冒出一層薄汗,忙不迭應道:市長您放心,我馬上就去處理,處理完第一時間向您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