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個說著,臉上露出復雜神色,“我老家縣城就有一個,姓孫,當年退了學回去重讀私塾。結果連著三年鄉試不中,今年春上聽說大學堂同窗有好幾個中了舉,在家捶胸頓足,人都魔怔了,整天念叨‘悔不當初’,他爹娘現在見人就躲。”
三人一時沉默。茶攤老板拎著銅壺過來續水,熱氣蒸騰。遠處圖書館門口,又有一群學子說笑著出來,人人懷里抱著幾本書,步履輕快,眼里有光。
年長的士子望著那些身影,喃喃道:“這才三年啊……三年光景,天地翻覆。如今說句實在話,進了京師大學堂,就等于半只腳踏進了仕途――誰不知道威國公的門生遍布朝野?江南的陸文淵、朝廷里的魏書明、廖常志,哪一個不是簡在帝心?更別說那些在工部、戶部、海貿部當差的……”
“所以說,人吶,得識時務。”
方臉青年端起茶碗,卻忘了喝,“當年笑話威國公是敗家子、憨人的,如今臉疼不疼?聽說他在內閣說一句話,六部都得抖三抖。虞國公、杜國公那些老勛貴,見了他都客客氣氣喊一聲‘威國公’。”
“何止。”瘦高個插嘴,“我二舅在津州港當差,說前幾日看見威國公的船隊回港,卸下來的銀子一箱一箱,往戶部衙門運了整整兩天!還有那些南洋奇珍――你們是沒見著,拍賣會上一顆龍眼大的珍珠,賣出了三千兩!”
正說著,年長士子忽然“咦”了一聲,指著學堂正門方向:“你們看,那不是程祭酒嗎?”
幾人順他手指望去。
學堂那氣派的黑漆大門前,此刻聚了一群人。為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清癯老者,青衫綸巾,正是京師大學堂祭酒程亮。
他身后跟著七八個教習打扮的人,還有十幾個學生,都穿著統一的青衿,袖口繡著小小的“京大”字樣。
程祭酒背著手立在階前,不時朝主道方向張望,神色間有幾分急切,又有幾分壓不住的興奮。幾個教習低聲交談著,學生們則挺直腰桿站著,眼睛亮得驚人。
“祭酒這是在等誰?”方臉青年疑惑,“這么大陣仗……該不會是宮里來人巡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