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過三十年,陳硯也不到五十歲,如今朝堂上絕大多數到了那時都或退或死了。
這就是徐鴻漸最忌憚陳硯之處。
太年輕了。
一旦他熬到前面再沒有人,又會將整個大梁帶入何等深淵?
若高堅在平興縣時不顧一切絞殺陳硯,若他沒有犧牲太子,也就不會讓陳硯成長至此。
焦志行和劉守仁那兩個蠢貨是攔不住陳硯的,更不會攔。
好在,他親手為陳硯挑了個對手。
想到胡益,徐鴻漸再次恢復從容。
他笑道:“你以為憑一己之力,可以抗衡整個天下?張太岳在萬歷朝權勢如何?縱使他能壓制天下官員十年,待他死后,他改革的一切盡皆被推翻,終生努力,盡數化為泡影。”
再撩眼皮,眼中盡是諷刺:“你比之張太岳如何?”
聞,陳硯放下心,回之一笑:“云泥之別。”
“你既有此等覺悟,便要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陳硯笑道:“下官忠君愛民,何來不該有的念頭?”
徐鴻漸有些惱怒,捏緊了拐杖上的龍頭,盯著陳硯:“你心中敬重的,究竟是什么?”
面對眼前暴怒的年邁雄獅的咆哮,陳硯沉吟片刻后,最終決定用坦誠對他表示敬意:“我最敬重的,是這個民族,是民族中被你等掛在嘴邊卻總是遺忘的百姓。”
徐鴻漸死死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陳硯的毫不避諱讓徐鴻漸確認他所是真心話。
徐鴻漸輕笑出聲,旋即變成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陳硯皺眉:“你覺得很可笑?”
徐鴻漸擺擺手,竟又躺了回去,隨著他的笑聲,椅子慢慢搖晃起來。
一時間,屋子里只剩徐鴻漸的笑聲。
笑聲傳到書房外面,傳到守在外面的徐家人耳中,讓徐家人面面相覷,竟有些不知所措。
笑聲漸漸停歇,徐鴻漸已漲紅了臉。
“今日我可在此下定論,你會成為整個士族公敵,你與你的親眷宗族終會被清算。”
陳硯起身,走到徐鴻漸身邊,彎下腰,壓低聲音問道:“你任首輔多年,與長工又有何異?”
徐鴻漸猛得抬眼看向陳硯,卻見陳硯已站直身子,往后退兩步,笑道:“我的下場如何,你是看不到了,你的下場如何,我卻看得一清二楚。”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