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殿的那群人,既想要天下之權,四海歸一,又要百世之名,萬古流芳,不能親自奪權,便只好培養一個傀儡君王。”
陳錦秀嘆道:
“只是如今齊國內部看似和睦一統,實則看不見的矛盾已經無法收拾了,聞潮生這樣可謂大才的人,齊國書院無人珍惜,竟落得這般下場。”
陳王道:
“天下四國,無論廟堂還是江湖,到底不過一畝三分地,又能有多少的差別。”
“齊國的土地無法生長養活這樣的大才,對我陳國來說是件幸事,否則以此人的潛力,未來若是成長起來,齊國指不定又會出現一名執棋人。”
陳錦秀對此沉默良久,問道:
“所以,關于此次合圍進攻趙國一事,父王可有決斷?”
陳王望著掌心托盤上已經所剩無幾的魚食,說道:
“聞潮生所說的事其實也是我一直在擔心的事,陳國的軍隊根本不可能跟龍不飛麾下的鐵騎相碰,人家那是戰火與鐵血洗禮出來的精銳,麾下七將、十二太保皆是當世聲名赫赫的強者,還極其擅長領軍打仗,咱們的軍隊無論面對龍不飛還是趙國前線,進去就是羊入虎口,片甲不留。”
“但江月侯那頭也不能拒絕。”
“箭已在弦上,這件事陳國說了不算。”
“不過……”
陳王說到這里,話鋒驟然一轉,安靜的語氣逐漸變得深邃。
“距離開戰還有一段時間,燕國那邊兒做不了周轉,我們可以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
星月皎皎,青燈寺的鐘聲再次響過,卻不是兩聲,而是一聲。
聞潮生做了兩張簡陋的木椅,與阿水坐在了青燈寺山腳下暮云河畔,用同樣簡陋的魚竿釣著魚。
耳畔猿啼蟲鳴不斷,面前徐徐流淌的大河將繁星的光輝送向遠方,在二人的身后,一些碎石壘成了爐灶,下方的柴薪中已無明火,兩條小魚被穿在了竹枝上,幽幽熏烤。
夜風輕送,褪去了白日的浮躁,成為了溫柔絲滑的手,拂過二人身體的每一寸,阿水轉動著串在竹枝上的魚兒,說道:
“所以,你是用「并蒂蓮」復愈了我被毀壞的經脈?”
聞潮生回道:
“對。”
“這門心法真是絕妙,觀萬物自然之精,用于人身,當年彌勒大佛能創出這門心法,當真是世所罕見的奇人。”
齊國王都西門之外,那一場與天人的交戰中,阿水強行沖開自己被破壞堵塞的右膝三竅,使用了無法控制的力量,雖然成功斬殺天人,但她自己全身的經脈也悉數被毀,命燈殘破,全憑著不老泉的滋養而吊著一口氣,而今借著「并蒂蓮」這門奇術,除了包括右腿三竅在內的道蘊傷,幾乎已經恢復如初。
阿水有些不理解:
“你與法慧在齊國短短交往數面,他就將這么重要的佛門心法給你了?”
聞潮生雙眸緊緊盯著河面,不知是在看魚還是在看月亮。
“也不算是,他教給我一門口訣與一些佛經,可以幫我「連接」彌勒大佛留于世間的「十萬雪山」,那里就跟「小瀛洲」差不多。”
“起初我以為里面見到的稚童是彌勒大佛本尊,后來法慧跟我講,那是彌勒大佛去世之后留于世間的「金蓮」,承載著彌勒大佛生前的一些思念,金蓮跟我聊了聊天,見我人還不錯,就將「并蒂蓮」傳授給我了。”
阿水訝異道:
“就這么簡單?”
聞潮生回道:
“就是這么簡單。”
阿水沉默了一會兒,翻動著烤魚,魚皮在炙烤出來的汁水之間逐漸焦黃起皺,一股獨特的河鮮之香彌漫開,飄飄搖搖,她見這只烤得差不多了,便放于一旁晾著,專心烤著下一只魚。
“先前你說「并蒂蓮」有些副作用,副作用是什么?”
聞潮生左腳踮起,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精神似乎很好,但又不是很好,微微瞇著,半睡半醒地盯著河面,面色恬然。
“吶,我用「并蒂蓮」救的你,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死。”
阿水似乎不是很在意,隨口道:
“那如果我死了,你會死嗎?”
聞潮生道:
“不會。”
“我是根,你是葉。”
“哪有葉子凋零了,根也要連著一同枯萎的道理?”
阿水點點頭,將一旁已經晾好的烤魚遞給了聞潮生,后者將手中的魚竿卡在了石縫中,接過烤魚,用手指碾碎些放于嘴里細細咀嚼,說道:
“寺里不沾葷腥,吃多了真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