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刮過京郊西山那連綿的丘陵,發出鬼哭般的呼嘯。
張輔的那名親信勒住韁繩,胯下那匹通體烏黑的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打了個響鼻。
他抬起頭,望著地圖上標記的終點,那雙在樞密院里浸淫多年、早已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驚疑。
沒有山谷。
眼前,分明是一座依山而建、戒備森嚴到了極致的鋼鐵堡壘。
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高聳的圍墻之上,隱約可見手持軍用重弩的哨兵,在寒風中如同一尊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更遠處,數十根高聳的煙囪,如一柄柄刺向夜空的黑色利劍,正無聲地吐著淡淡的青煙,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煤灰、滾燙的機油和金屬冷卻時特有的味道。
這里,絕非什么尋常的私家莊園。
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仿佛都帶著一股鐵銹味,嗆得他肺腑生疼。
他翻身下馬,獨自一人,朝著那座由巨石與鐵木打造的、足以抵御千軍萬馬的堡壘大門,一步步走去。
“站住!”
兩柄長戟交叉,攔住了他的去路。
為首的護衛隊長身材魁梧,面容被頭盔的陰影遮去大半,只露出一雙在黑夜中泛著幽光的眼睛,充滿了野獸般的警惕。
親信沒有半分慌亂,他從懷中最深處,取出了那封足以讓京城任何一個衙門都暢通無阻的信件。
“樞密院密令,急呈此地主事。”
他將那封僅有蘭臺水印、不具名、也無一字的信箋,緩緩遞了過去。
然而,那護衛隊長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雙野獸般的眼睛里,非但沒有半分敬畏,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嘲諷。
“樞密院?”他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聲音里帶著金石之氣,“沒聽過。”
他甚至沒有伸手去接那封信。
“我們只認主上親授的信物與口令。”護衛隊長手中的長戟微微前傾,那鋒利的戟刃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著一片令人心悸的寒芒,“閣下來歷不明,形跡可疑,再敢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親信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代表著皇家秘閣的無上權威,竟會在這座不知名的山谷里,撞上一塊比城墻還硬的鐵板!
“放肆!”親信再也按捺不住,厲聲喝道,“信中乃是關乎此地所有人生死的絕密!耽誤片刻,便是滔天大禍!你擔待得起嗎?”
護衛隊長卻寸步不讓,那股尸山血海般的氣勢轟然壓下,竟絲毫不遜于京營銳卒。
“此地最高軍令,便是隔絕一切外聯!”他的聲音愈發冰冷,“天大的事,也大不過主上的規矩!”
雙方就在這小小的堡壘門前,形成了致命的對峙。
親信心中焦急如焚,他知道,此刻校尉魏征率領的另一路人馬,怕是早已張開了搜捕畢澄的天羅地網!
此地暴露的風險,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急劇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