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那股紙張與絲帛燒焦的刺鼻氣味,混雜著玄鐵箱子被強行撬開時散發出的冰冷鐵腥,形成了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氛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幾只敞開的鐵箱之上。
沒有預想中的金銀珠寶,更沒有一本能定罪的賬冊。
只有一堆奇形怪狀、結構異常精密、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鏡的鋼鐵零件。
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每一個卡榫,每一個凹槽,都仿佛在嘲笑著這場聲勢浩大的搜查,是一場滑稽的徒勞。
癱軟在地的侯昆,那雙本已黯淡無光的眼睛里,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瞬間,竟陡然閃過一絲起死回生般的、病態的精光!
他看懂了。
他什么都沒看懂,但他看懂了張輔此刻的窘境!
“張大人!”
侯昆猛地從地上掙扎起來,那身厚重的鐵甲發出“鏗鏘”一聲巨響。他指著那些箱子,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瘋狂與反撲,“這……這些究竟是何物?”
他根本不給張輔回答的機會,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在場所有面帶困惑的樞密院衛士,聲音陡然拔高,字字誅心!
“本將的西山大營,打造的皆是制式兵刃!這些聞所未聞的奇技淫巧,又是從何而來?莫不是張大人為構陷我等,特意從外面帶來的偽證?”
此一出,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滿室皆驚!
那些樞密院的衛士,臉上本就充滿了困惑,此刻聽到侯昆這番話,不由得面面相覷,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懷疑。
他們也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物件,根本無法將其與任何已知的罪名聯系起來。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
張輔麾下一名略通軍械、平日里最是沉穩的校尉,再也按捺不住。
他快步上前,從箱中取出一卷用特殊皮紙繪制的圖紙,又拿起一個結構最復雜的零件,仔細辨認。
片刻之后,他走到張輔身邊,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壓低了聲音,卻足以讓周遭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大人,這些圖紙的繪制之法,非工部路數。其上標注的尺寸,精細到了毫厘,聞所未聞。”
他頓了頓,掂了掂手中那個冰冷的零件,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駭然。
“這零件的鍛造工藝,更是……更是神乎其技!其接合之處,渾然一體,竟無半分鍛打痕跡!屬下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此物,絕非軍器監所能出!”
這番話,如同一瓢滾油,狠狠地澆在了侯昆那團剛剛燃起的反撲之火上!
“哈哈哈哈!”
侯昆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那笑聲里充滿了絕處逢生的快意,“聽到了嗎?張輔!連你的人都說,此物來路不明!你還有何話可說?”
他步步緊逼,那股屬于軍方主將的悍人氣勢再次升騰,竟反客為主,將矛頭直指張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