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也是最致命的一點,”畢澄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絕望,“支撐這一切所需要的鐵料,其數量之巨,怕是足以買下半座神京城!我們……我們從何處去尋這等潑天財富?”
他頹然地搖了搖頭。
“主上,恕弟子直,此等神工,非人力可及。怕是……至少需要數代人的努力,方能看到一絲曙光。”
然而,賈瑯并未空談。
他只是緩緩轉身,在那張落滿了鐵屑的巨大石案上,再次展開了數張全新的、比方才那張蒸汽核心圖更加龐大、也更加粗獷的圖紙。
“誰說,要用一代人?”
驚天的反轉,于此刻發生。
畢澄下意識地湊上前去,當他看清圖紙上繪制的東西時,他整個人,徹底陷入了呆滯。
那上面繪制的,并非戰船本身。
而是制造戰船的工具!
第一張圖紙上,一顆碩大的蒸汽核心,正通過一套復雜的聯動裝置,驅動著一柄比水缸還粗的巨型鍛錘!
圖紙旁,用一行行小字清晰地標注著dd“壹號水壓鍛錘,單次鍛壓之力,可達十萬斤”!
第二張圖紙,則是一臺更加匪夷所思的蒸汽軋機!
兩根巨大的、表面刻著精密紋路的鐵輥,在蒸汽之心的驅動下相對旋轉,能將燒紅的鐵錠,像搟面一樣,直接軋制成厚度、寬度完全統一的標準化鋼板!
第三張,則是一臺結構相對簡單,卻同樣充滿了力量之美的簡易龍門吊,足以將萬斤重的鋼板,輕松吊裝!
母機!
這些聞所未聞,卻又邏輯自洽的,是制造工具的工具!
畢澄呆呆地看著這些圖紙,那顆屬于一代宗師的心臟,在這一刻,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
他那因現實困難而剛剛冷卻的血液,再次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滾燙地沸騰起來!
他明白了。
主上要做的,根本不是造一艘船。
他要創造的,是一套全新的、能夠生產一切的工業體系!
畢澄的眼神,從對單個神跡的崇拜,徹底轉變為對一個宏偉工業時代的狂熱向往與追隨!
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近乎貪婪地、癡迷地撫摸著那些冰冷的線條。
他不再提問,不再質疑。
他猛地抬起頭,一把抓起那張水壓鍛錘的圖紙,那雙赤紅的眼睛里,已是全然的投入與狂熱。
“主上!此等萬斤重錘,鍛壓之時,反作用力足以震裂山石!地基必須用三合土反復夯實,再以精鐵澆筑龍骨!至少要往下挖三丈!”
他已從一個被動的接受者,徹底轉變為這個偉大計劃的,第一位總工程師。
就在畢澄全身心投入到對圖紙的研究中,開始與賈瑯激烈地討論起承重基座的建造細節時,他下意識地,提出了一個最基礎,也最致命的問題。
“主上,要驅動這些鋼鐵巨獸,我們需要的煤炭將是天文數字。”
“京郊的煤窯,恐怕燒上十年也不夠。”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