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早已被血污覆蓋的臉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所有的絕望與渙散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遍體生寒的、詭異的坦然。
“公公慧眼如炬。”
張牧開口了,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這枚玉佩,的確是假的。”
他平靜地承認了。
這句干脆利落的承認,反倒讓戴權那雙老狐貍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張牧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他拋出了一個讓這位總管太監都始料未及的答案。
“因為,我家主子真正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栽贓賈瑯,也非栽贓太子。”
張牧的嘴角,勾起一抹猙獰而森然的弧度,那笑容里帶著一種將整個棋盤都掀翻的瘋狂。
“而是要設下一個局,一個讓所有人,尤其是讓圣上您相信……是東宮太子,在栽贓陷害寧國府賈瑯的局!”
戴權臉上的笑容,在這一瞬間,徹底僵住了。
張牧無視他那驚駭的眼神,繼續用那種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為他構建這個真假難辨的“局中局”。
“偷那枚馬蹄釘,是為了留下賈瑯的線索。”
“偽造這枚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玉佩,是為了留下太子的線索。”
“這兩樣東西,必須同時出現!”
“只有這樣,才能構成一個完美的栽贓閉環!才能將一場普通的軍營滲透案,升級為皇子之間構陷勛貴、手段卑劣的驚天丑聞!才能將這潭水,徹底攪渾!”
這個“局中局”的說法,瞬間將之前所有的證據、張牧所有的供述、乃至于那枚玉佩上故意留下的“瑕疵”,都天衣無縫地合理化了!
邏輯嚴密,無懈可擊!
戴權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他盯著張牧許久,那雙總是帶著和善微笑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深不見底的寒意。
他沒有再問那個所謂的“主子”是誰。
他知道,眼前這個死士拋出的這個故事,比之前任何一個版本,都更符合圣上那多疑的心性,也更符合這朝堂之上,那骯臟不堪的真實面目。
良久。
戴權沉默良久,并未繼續用刑。
他緩緩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一塵不染的袍子,轉身,走出了這間陰森的牢房。
在鐵門即將合攏的瞬間,他對門外早已候命的獄卒,下了一道意味深長的命令。
“好生伺候。”
“別讓他死了,咱家要聽一個很長的故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