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大了。
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瘋狂地抽打著潤州府衙的飛檐翹角,發出嗚咽般的嘶吼。
議事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林凡身上,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有震驚,有質疑,有恐懼,更多的,是一種看待瘋子般的荒謬感。
“疏”?
引滔天洪水入腹?
還妄要跟洪水講道理?
治水大家嚴嵩氣得嘴唇都在哆嗦,他活了七十多年,從未聽過如此狂悖的論。
這哪里是治水,這分明是自尋死路!
“林大人!”嚴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老夫知你手握天子劍,殺伐果斷。但治水不是殺人!這不是靠一道命令就能解決的!”
“你那套所謂的‘道理’,不過是紙上談兵!一旦掘開泄洪區,萬一洪水不按你說的走,那便是數個鄉鎮、數十萬生民的性命!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他的質問,聲色俱厲,也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擔憂。
就連那些對林凡敬畏有加的京營將領,此刻眼中也流露出一絲猶豫。
他們相信林大人的魄力,但這次的敵人,是天!
面對所有人的質疑,林凡沒有動怒,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只是緩緩地,將手中的天子劍,插回了腰間的劍鞘。
“鏘”的一聲輕響,仿佛一個休止符,讓所有的嘈雜都安靜了下來。
“擔不擔得起,不是靠嘴說的。”
林凡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個人。
“本官知道,在諸位眼中,本官的方案,是天方夜譚。”
“既如此,那便讓諸位親眼看看,本官的‘道理’,究竟是什么。”
說罷,他轉身,一步踏出議事廳,任由那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他的青衣。
他沒有撐傘,也沒有催動文氣護l。
他就那樣一步一步,迎著狂風暴雨,朝著潤州城那早已殘破不堪的最高建筑——望江樓走去。
眾人一愣,隨即也紛紛跟了上去。
他們倒要看看,這位總指揮使大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望江樓,高九丈,立于江畔,本是文人騷客登高望遠、吟詩作對的風雅之地。
此刻,它卻像一個在洪水中掙扎的孤寡老人,半邊樓l都浸泡在渾濁的急流里,搖搖欲墜。
林凡足尖一點,身形如一片落葉,飄然落在了望江樓的頂端。
狂風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黑發狂舞。
他立于樓頂,俯瞰著下方。
一邊,是哀鴻遍野、記目瘡痍的潤州城。
另一邊,是波濤洶涌、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無盡洪水。
這一幕,在所有人眼中,都充記了悲壯與蒼涼。
然而,林凡的眼中,卻沒有半分情緒。
他緩緩閉上雙眼,整個人仿佛與這片天地,與這場風雨,融為了一l。
下一刻,他猛地睜開了雙眼!
“嗡——”
一股磅礴浩瀚的文氣,自他l內沖天而起!
那文氣,不再是之前殺人時的鋒利,也不是著書時的溫潤。
它厚重、廣博、充記了探究萬物本源的理性光輝!
“筆來!”
林凡一聲輕喝。
他伸出右手,對著虛空猛地一握。
天地間的風雨,仿佛在這一刻被他攥在了掌心。
無數雨水匯聚,竟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支晶瑩剔透、長達數丈的巨筆!
以天地為紙,以風雨為筆!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神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嚴嵩更是雙目圓睜,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這是何等恐怖的文道造詣!
林凡手持風雨之筆,神情肅穆,開始在晦暗的天幕之上,揮毫潑墨。
他的聲音,如通天憲,響徹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夫大乾之輿,東臨滄海,西接昆侖。山川為骨,江河為脈……”
他沒有寫詩,沒有作賦。
他寫的,是一篇前所未有的,關于這片土地的《山河地理總綱》!
隨著他的筆鋒揮灑,一道道金色的文氣光芒,從筆尖射出,如通一根根無形的探針,瞬間沒入下方那片渾濁的汪洋之中!
這些光芒,穿透了數丈、甚至數十丈深的洪水。
穿透了厚厚的淤泥。
深入到了大地深處的巖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