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筆走龍蛇驚考官,策論一出天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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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鋒落下。
墨跡在宣紙上暈開,如同一滴濃得化不開的夜,落入了潔白的雪地。
林凡的心神,沒有半分在考場之內。
他仿佛又回到了府衙的卷宗庫,回到了那幅由罪惡與血淚交織而成的,城南坊市的地圖之上。
他的筆,就是他的腳。
他走的,不是策論的起承轉合,而是坊市里那一條條泥濘骯臟的小巷。
他寫的,不是引經據典的華美文章,而是那些蜷縮在屋檐下,無聲哭泣的冤魂。
“法、理、情之權衡……”
林凡的筆尖在紙上游走,寫下的第一個字,不是“法”,也不是“理”,更不是“情”。
而是一個“利”字。
利字為刃,懸于其上。
他要論的,是這法、理、情背后,那只看不見,卻操控著一切的手。
是世家的利,是官吏的利,是黑水幫的利。
他筆鋒一轉,開始論法。
他沒有去背誦《法經》的條文,而是直接將城南坊市的現狀,剖開在了紙上。
一樁樁,一件件。
良家子被逼為娼,律法何在?
老實商戶被奪其產,公理何存?
人命賤如草芥,王法何用?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在紙上。
沒有憤怒的咆哮,卻有刺骨的質問。
這哪里是文章,分明是一份訴狀。
一份替城南坊市數十萬生民,遞向青天之上的訴狀。
考棚之外,趙子軒已經構思好了腹稿。
他引經據典,以趙大儒的經世之學為核心,洋洋灑灑,大談新城營造,當以“理”為先,以“法”為輔,安定為上。
他寫得極為順暢,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勝券在握的笑意。
在他看來,林凡那種泥腿子,面對這種宏大的題目,除了空喊幾句仁義道德,還能寫出什么花樣來?
可寫著寫著,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考場內,似乎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壓抑感,正在緩緩彌漫。
他抬起頭,環視四周。
許多考生都停下了筆,面色凝重,有的人額頭上已經見了汗,抓耳撓腮,顯然是無從下筆。
還有的人,寫了又劃,劃了又寫,一張考卷涂改得不成樣子。
這題目,確實毒辣。
趙子軒心中冷笑,正準備繼續落筆,那股壓抑感卻愈發清晰。
它并非來自周圍的考生,而是來自一個特定的方向。
他下意識地,朝著林凡所在的那個考棚方向望了一眼。
相隔太遠,他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能感覺到,那片區域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了。
考場上空,那股由無數考生念頭匯聚而成的文氣云海,此刻也起了變化。
原本躁動不安的云海,中心處,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漩渦的源頭,正是林凡的考棚。
林凡對此,一無所知。
他已經寫到了“情”字。
他沒有寫風花雪月,沒有寫才子佳人。
他只寫了一個老婦人。
一個在寒風中,等待著自己跑船的兒子歸來,卻只等回一具浮尸的老婦人。
他寫她的眼淚,是咸的,是苦的。
他寫她的哭聲,是嘶啞的,是絕望的。
他寫她最后用那雙渾濁的眼睛,望向知府衙門方向時,那份麻木的,不抱任何希望的“情”。
這種情,卑微如塵,卻又重如泰山。
它足以壓垮孫大儒所偏好的,一切溫情脈脈的“風月”。
林凡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