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林凡接過了那封分量不輕的公文。
火漆印上“青州府”三個大字,帶著一股來自上官的威壓。
他沒有立刻打開,只是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微硬的封皮。
“多謝大人提點。”
他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什么情緒。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學生明白。”
王丞哲看著他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里那點擔憂,反倒消散了不少。
是了,眼前這個少年,從來就不能用常理來揣度。
他能以一座城為棋盤,布下文氣大陣。
也能一怒吟詩,召喚千軍萬馬。
這樣的人物,又豈會懼怕區區府城都尉的家族勢力。
“你明白就好。”
王丞哲嘆了口氣,將話題拉了回來。
“李家的事,必須盡快收尾,絕不能留下后患。”
“我已派人去抄沒李家府邸,只是……”
他皺起了眉頭,似乎遇到了什么難處。
“只是李紹元,瘋了。”
林凡替他說了下去。
王丞哲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沒錯。”
“被衙役從地窖里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那副癡傻模樣了。”
“渾身屎尿,見人就笑,問什么都只知道哭喊著‘別殺我’。”
“我讓仵作驗過,不是裝的,是真瘋了,神魂受了重創,再也恢復不了。”
王丞哲的語氣里,透著一股棘手。
一個瘋了的家主,很多事情,就成了死無對證的懸案。
“李家在青陽縣盤踞百年,關系網錯綜復雜,他一瘋,很多線索就斷了。”
“我擔心,他那些暗中培養的勢力,還有那些藏匿的財富,會成為漏網之魚。”
林凡沉默了片刻,將那封公文收入袖中。
“大人,我去李家府邸看看。”
……
曾經在青陽縣不可一世的李家府邸,此刻已是門庭洞開,一片狼藉。
衙役們進進出出,將一箱箱的賬本、地契、金銀器物往外搬運。
空氣里,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與怨氣。
林凡踏入這座宅院,沒有理會那些忙碌的官差,而是徑直朝著后院的祠堂走去。
柳先生的尸體已經被拖走,但那股陰冷的氣息,卻仿佛滲入了磚石的縫隙里。
他站在這座曾經發生過慘烈獻祭的院落中央,緩緩閉上了眼睛。
“格物。”
無形的精神力量,以他為中心,如同水面的漣漪,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
這一次,他不是在構筑陣法,也不是在對抗強敵。
他是在“聆聽”。
聆聽這座宅院里,殘留下的信息。
每一塊磚石的排列,每一處血跡的干涸程度,空氣中每一縷氣息的流向……
在“格物”的解析下,無數瑣碎到極致的細節,匯聚成一幅幅倒流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重現。
他“看”到了柳先生施展邪法時的癲狂。
“看”到了黑甲私兵屠戮婦孺時的麻木與掙扎。
也“看”到了一幕,連王丞哲的衙役們都未曾發現的景象。
就在那場屠殺進行到最混亂的時候。
祠堂后方,一處極其隱蔽的暗門,被悄然打開。
一個與李紹元有幾分相似,但眼神卻要陰鷙百倍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心腹,卷走了祠堂暗格里真正的珍寶,頭也不回地鉆進了暗道。
而那個時候,李紹元正癱在院子里,被天空中的詩詞軍陣,嚇得魂飛魄散。
林凡猛地睜開雙眼。
原來如此。
李紹元,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靶子。
李家,還有一個藏在暗處的,真正的掌舵人。
“來人!”
林凡低喝一聲。
一名負責此處的衙役班頭,連忙小跑了過來。
“林先生,有何吩咐?”
“祠堂神龕后面,有暗道,通往城外。”
林凡簡意賅。
那班頭一愣,隨即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招呼手下。
“快!去看看!”
幾名衙役沖進祠堂,一陣摸索敲打,果然,沉重的神龕被移開后,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