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錢老爺和孫老爺一行人倉皇離去的背影,透著一股子喪家之犬的狼狽。
黑風嶺上,卻無人再關注他們。
所有人的心,都被眼前那片綠色的奇跡,牢牢地攫住了。
老村長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塵土,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
他對著身后黑壓壓的人群,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都聽著!”
“從今天起,這片地,就是咱們所有人的命根子,是咱們的祖宗牌位!”
“誰要是敢動這地里的一根苗,就是刨咱們所有人的祖墳!”
“沒錯!刨他祖墳!”
“誰敢來,俺跟他拼命!”
村民們的情緒被徹底點燃,他們揮舞著手里的鋤頭扁擔,吼聲匯聚成一股洪流,在山嶺間回蕩。
那股被壓抑了祖祖輩輩的怨氣和絕望,在這一刻,盡數化為了捍衛希望的勇氣。
他們不再需要林凡或者老村長去組織,便自發地行動起來。
青壯年們分成幾隊,拿著武器,沿著田埂和山路要隘,瞪著警惕的眼睛,日夜巡邏。
婦孺們則擔負起后勤,燒水送飯,悉心照料著那些比自己孩子還要金貴的禾苗。
整個黑風嶺,仿佛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堡壘,而堡壘的核心,就是那片綠色的希望,以及給予他們希望的林凡。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黑風嶺的村民張三,挑著兩擔山貨,腳步輕快地趕往縣城的早市。
他逢人便笑,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洋溢著一種藏都藏不住的喜悅。
到了集市,他剛放下擔子,相熟的菜販老王就湊了過來。
“張三,撿到金元寶了?看把你樂的。”
張三咧開大嘴,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比金元寶還金貴!”
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劃著。
“三天!就三天!俺們黑風嶺那石頭地,長出來的苗,都這么高了!”
老王嗤笑一聲,撇了撇嘴。
“吹吧你。你家那地,耗子路過都得含著眼淚走,還能長出苗來?”
“嘿!你還不信!”
張三急了,嗓門也大了起來,“是真的!俺們林官人,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在地里走了一圈,那地就活了!你沒見那苗,綠油油的,比你這菜葉子都精神!”
他的大嗓門,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一個賣布的商販探過頭來。
“哪個林官人?”
“還能是哪個?就是咱們縣新科的案首,林凡林案首啊!”
張三一臉的與有榮焉,“人家現在就在俺們黑風嶺,帶著俺們種地呢!那不是種地,那是施展仙法!”
“仙法?”
人群里發出一陣哄笑。
張三臉漲得通紅,他嘴笨,說不清那文氣育苗的玄妙,只能把看到的事實往外倒。
“俺騙你們干啥!李班頭他們十個衙役大哥,天天都看著呢!你們要是不信,自個兒去瞧瞧!那片綠,隔著幾里地都能看見!”
“俺跟你們說,俺們林大人,就是活菩薩!是老天爺派下來救咱們這些窮苦人的!”
“活菩薩”三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原本喧鬧的集市,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
對于這些掙扎在底層,拜遍了滿天神佛卻依舊食不果腹的百姓而,一個能讓他們填飽肚子的“活菩薩”,遠比廟堂里那些泥塑木雕,來得更真實,更親切。
一傳十,十傳百。
流就像長了翅膀,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青陽縣的大街小巷里傳播開來。版本也變得越來越離奇。
“聽說了嗎?黑風嶺的林案首,能點石成金!”
“什么點石成金,我三舅家的鄰居親眼看見了,林案首對著荒地念了句詩,地里就長滿了莊稼!”
“不止呢!他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能呼風喚雨,一口氣吹出去,就能讓禾苗長高三尺!”
林凡,這個名字,在短短一天之內,從一個新科案首,被百姓們用最樸素的想象力,一步步推上了神壇。
而此刻,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林凡,正坐在窩棚前,看著老村長遞過來的一碗糙米粥,哭笑不得。
“老丈,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什么活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