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執杯的手指微微一僵,那雙看透萬古的眼眸中,再起波瀾。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院中的清風都停歇了,只余下遠處云海翻騰的虛無聲響。
他緊鎖的眉頭,泄露了內心的掙扎。
“道兄這個問題......倒真是問住貧僧了。”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透著一股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困惑。
“貧僧自己也時常在想,當初究竟是動了何念,竟會允他入門。或許......或許真的是貧僧修行未到家,心中存了掛礙罷。”
他的目光投向那棵亭亭如蓋的菩提樹,眼神變得悠遠起來。
“那日,陸凡跪在洞外,求仙問道,那份執拗,那份百折不回的勁頭,讓貧僧恍惚間,看到了五百年前初上山的悟空。”
“一樣的孑然一身,一樣的眼中藏著不馴的火。”
“貧僧一時心軟,動了惜才之念。想著悟空的路已是定數,無法更改,或許,貧僧能在這一個弟子身上,彌補些許當年的遺憾。”
“我教他道法,卻不傳他那七十二變與筋斗云,只盼他能修個長生,安穩度日,莫要重蹈覆轍。”
“誰能料到,造化弄人,他終究還是走上了一條更為兇險的道路。”
他搖了搖頭,臉上是難以喻的復雜神情。
“說到底,是貧僧的私心作祟。”
“見了相似之人,便動了凡俗的補償之念,以為能憑一己之力扭轉什么。”
“如今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反將他也拖入了這因果泥潭。”
“終是修行不足,妄動塵心了。”
元始天尊聽罷,面上卻浮起一抹冷笑。
“道友,你我相識多少個元會了,自鴻蒙初判就在紫霄宮認識的,在我面前,何必說這些哄三歲小兒的話?”
“可莫要拿貧道當成你座下那些蒙童。”
元始天尊的身子坐得筆直,周身那股屬于圣人的威儀,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壓得四周的草木都低垂了頭。
面對這毫不留情的詰問,菩提臉上的那一抹無奈與疲憊,悄然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