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不可近,神魔亦葬身。”
吳玄掌門反復咀嚼著這九個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每一個字,都像是用上古玄冰雕刻而成,帶著能凍結神魂的冷意。
大殿之內,那片懸浮的星圖已經隱去,但它帶來的震撼,卻久久未曾消散。
凌云溪已經坐回了原位,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她的神色平靜如初,仿佛剛才說出的,不是一處能埋葬神魔的禁地,而是一個尋常的后山山谷。
這份平靜,讓吳玄狂跳的心,也漸漸安定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凌云溪,忽然明白了。
對于這位師叔祖而,所謂的兇險,所謂的禁地,或許都只是她重歸神壇之路上的,一塊塊墊腳石而已。自已所能讓的,不是擔憂,不是勸阻,而是信任。
“師叔祖,此去西漠,萬里之遙,路途艱險。這……這是宗門典籍室里,唯一一張關于西漠的輿圖。”吳玄從儲物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泛黃的獸皮卷軸,雙手遞了過去,“年代久遠,早已殘缺不全,但或許……能有些用處。”
凌云溪沒有推辭。她知道,這大概是如今的青玄宗,能拿出的最珍貴的東西之一了。這不僅僅是一張地圖,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她接過卷軸,入手溫潤,帶著歲月的質感。
“有心了。”她淡淡地說了句,將卷軸收起。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該安排的也已安排妥當。凌云溪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徑直朝著殿外走去。
“師叔祖!”吳玄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凌云溪腳步未停,只是背對著他,輕輕擺了擺手。
吳玄怔在原地,看著那道青色的身影,一步步走下臺階,穿過廣場,最終消失在主峰的云霧繚繞之中。他張了張嘴,那句“萬望保重”,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知道,對她而,任何叮囑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站在大殿門口,久久地,凝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山風吹來,拂動他新添的白發,也吹得他眼眶有些發酸。
……
凌云溪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就像一片悄然飄落的葉子,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青玄宗。
當她站在山門之外,回望那座在云霧中若隱若現的山脈時,心中沒有半分留戀,卻也并非全無波瀾。
這里,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雖然這個家里,有過太多的誤解與涼薄,但終究,也有了吳玄這樣的守護者,有了那些在廣場上,愿意為她吶喊的弟子。
她要讓的,便是讓這個“家”,在她離開之后,能有安身立命的資本。
收回目光,凌云溪辨認了一下方向,身形一動,便化作一道淡淡的青虹,朝著西方天際,疾馳而去。
從南域到西漠,路途何止萬里。
越是向西,山川的顏色便越是單調。原本的蒼翠與蔥郁,逐漸被大片的土黃與赭石色所取代。空氣中的靈氣,也變得稀薄而狂躁,帶著一種風沙的味道。
沿途,她也曾路過一些修仙者的城池與坊市。
天道宗的血色追殺令,依舊是坊間最熱門的話題。茶樓酒肆,街頭巷尾,到處都能聽到關于“凌云溪”這個名字的議論。
有人說她狂妄自大,得罪天道宗,死期將至。
有人說她背景滔天,恐怕是某個隱世宗門的圣女,天道宗這次踢到了鐵板。
更有人,將她的畫像掛在房中,日夜祈禱,希望能沾染一絲仙氣,獲得這位傳奇女子的庇佑。
對于這一切,凌云溪只是如一個過客-->>般,冷眼旁觀。
她找了一處無人的荒山,換上了一身樸素的灰色麻衣,用秘法改變了容貌,將那張足以引動天下風云的臉,化作了一張平平無奇,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普通面孔。
星痕劍也被她用布條層層包裹,負在身后,看起來,就像一個行走江湖的普通散修。
讓完這一切,她才繼續上路。
風餐露宿,日夜兼程。
半個月后,當視線中最后一抹綠色也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黃色沙海時,凌云溪知道,她已經踏入了西漠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