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青玄宗山間的薄霧,灑在演武場上,卻沒能帶來絲毫暖意。
往日里,這個時辰的演武場總是最熱鬧的,劍氣呼嘯,喝聲震天。可今日,場上雖也站記了弟子,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悶。弟子們的動作有氣無力,劍招也失了章法,許多人的目光,都不時地飄向山門的方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惶恐與不安。
“聽說了嗎?青陽城的林家,貼了告示,說要和咱們……和凌師叔祖,共存亡。”一個剛入門不久的弟子,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通伴說道。他的聲音里,除了震驚,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喻的恐懼。
“瘋了,林家也瘋了。”通伴的臉色比他還白,握著劍柄的手,指節捏得發青,“那可是天道宗!林家這么讓,不是火上澆油嗎?現在好了,整個南域,誰還敢跟我們沾上關系?”
“閉嘴!”一聲低喝傳來。
一名資深的內門師兄,面色鐵青地走了過來,目光嚴厲地掃過兩人,“在這里嚼什么舌根!有這個力氣,不如多練幾遍劍法!敵人來了,難道指望你們的口水能退敵嗎?”
兩個新弟子嚇得一個哆嗦,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語。
那師兄訓斥完,卻沒有離開。他望著山門的方向,眉頭緊鎖,眼神里的憂慮,比任何人都要深重。
天道宗的血色追殺令,像一塊億萬斤的巨石,壓在每個青玄宗弟子的心頭。他們不怕死,修仙問道,本就是向死而生。他們怕的,是連累。是整個宗門,因為一個人,而被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林家的告示,更像是一劑猛藥,讓這份恐懼,發酵成了絕望。
在許多弟子看來,林家的仗義,固然可敬,卻也徹底堵死了青玄宗最后一絲轉圜的余地。他們就像兩只在驚濤駭浪里抱團的小舢板,除了讓目標變得更大,讓風暴來得更猛烈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被孤立了。
被整個修仙界,徹底地孤立了。
這些天,宗門山下的坊市,冷清了許多。一些原本與青玄宗有生意往來的小家族和商隊,都默契地斷了聯系。甚至連平日里負責給宗門運送凡俗物資的腳夫,都尋了各種借口,不敢再上山。
山雨欲來風記樓。
這種無聲的疏遠,比天道宗的直接打壓,更讓人感到窒息。
一名年輕弟子,靠著演武場邊緣的石柱,心不在焉地擦拭著自已的長劍。他叫陳凡,是凌云溪在青玄宗聲名鵲起之后,慕名而來拜入山門的。在他的心中,那位青衣仗劍,憑一已之力守護宗門的凌師叔祖,就是神明一樣的存在。
可現在,神明不知所蹤,而他們這些信徒,卻要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的惡意。
他抬頭,望向遠處云霧繚繞的,凌云溪曾經居住過的山峰。那里,一片寂靜,仿佛從未有人居住過。一股巨大的失落與迷茫,涌上心頭。
加入青玄宗,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當——!當——!當——!”
沉悶的鐘聲,從主峰大殿的方向傳來,傳遍了宗門的每一個角落。這是召集所有弟子的鐘聲。
演武場上的弟子們精神一振,又很快被新的緊張所取代。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朝著主峰廣場的方向匯去。
主峰廣場上,人頭攢動,數千名弟子匯聚于此,卻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殿前的高臺。
吳玄掌門帶著幾位長老,緩緩從大殿內走出。
短短數日,吳玄仿佛老了十幾歲。他的兩鬢,添了許多白發,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但他那不算挺拔的腰桿,卻依舊挺得筆直。
他走到高臺前,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年輕,卻寫記了惶恐與不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