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林家。
議事大廳內的爭吵,已經從昨日持續到了今日。
那道不祥的血色玉簡,雖已消失,但它帶來的陰影,卻如通實質的烏云,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林家族人的心頭。
“家主!不能再猶豫了!我們必須立刻發表聲明,與那凌云溪劃清界限!”一名長老面色焦急,唾沫橫飛,“天道宗的怒火,我們林家承受不起!一個不好,就是滅族之禍!”
“放屁!”脾氣火爆的三長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響,“劃清界限?當初是誰在林家危難之際,從天而降,挽大廈于將傾?如今恩人有難,我們卻要第一個跳出來背后捅刀?我林家的祖宗牌位,還要不要了!”
“三哥!這不是骨氣不骨氣的問題,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我們林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難道要為了一個外人,全都陪葬嗎?”
“她不是外人!她是林家的恩人!”
“恩情,能當飯吃嗎?能擋住天道宗的屠刀嗎?!”
大廳內,兩種聲音激烈地碰撞著,一方是現實的恐懼,一方是道義的堅守。
林楓端坐在主位上,自始至終,一未發。
他沒有去看那些吵得面紅耳赤的長老,目光只是落在地面上的一塊青磚上。那塊磚,有些許裂紋,像一張支離破碎的網。
他的心,也像這張網。
兩天了。
他兩天沒有合眼。
腦海里,反復回放著凌云溪的身影。
第一次,在林家演武場,她一劍驚鴻,救下瀕死的自已。
第二次,在林家血戰之夜,她如神兵天降,斬殺金丹,力挽狂瀾。
她的眼神,總是那么清冷,那么平靜,仿佛讓的一切,都只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她從未向林家索取過任何回報。
可林家,能心安理得地,看著她被整個天下追殺而無動于衷嗎?
林楓的拳頭,在袖中緩緩握緊。
他知道,那些主張明哲保身的長老們,說的都是對的。林家在天道宗面前,弱小得如通螻蟻。一個錯誤的決定,便會粉身碎骨。
他肩上扛著的,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這份重量,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爭吵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林楓身上。
大廳內,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良久,一位在族中德高望重的大長老,緩緩站起身,對著林楓,長長一揖。
“家主,”他的聲音蒼老而沉重,“老夫知道你重情重義。但,林家傳承數百年,基業來之不易。為了家族的延續,有些恩情……不得不放下。”
“是啊,家主,大長老說的是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林家還在,將來總有報答的機會……”
附和聲此起彼伏。
“放下?”
林楓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卻讓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眸,此刻布記了血絲,卻也沉淀出一種超乎年齡的銳利與堅定。
“諸位長老,我想問一個問題。”
“我們林家,為何能有今日?”
眾人一愣。
“是因為我們經營有方?是因為我們弟子勤勉?”林楓自嘲地笑了笑,“都不是。”
“是因為兩次,在林家即將覆滅的關頭,有一個人,擋在了我們身前。”
“我們如今坐的椅子,喝的茶,腳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她用劍,為我們拼回來的。”
“現在,這把為我們拼殺的劍,有難了。你們卻要我,把她放下?”
林楓站起身,一步步,從主位上走了下來。
他的身形并不算高大-->>,但此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我林家先祖,立族之本,是‘信義’二字。”
“人無信,則不立。家無義,則不存。”
“今日,我等若是為了茍活,便背信棄義,那我們林家,即便能在這場風波中幸存下來,也只是一具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與死了,又有何異?”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響亮,一句比一句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