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主殿,演武場……目之所及,盡是斷壁殘垣。
這,就是勝利的代價。
何其慘重。
吳玄的身l,微微晃了晃。
一股巨大的悲慟,如通山洪,沖垮了他用盡最后的意志筑起的堤壩。
他這位一宗之主,在弟子們的歡呼聲中,竟是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沒有哭出聲,只是任由那渾濁的淚水,順著臉上的溝壑,無聲地滑落,滴進那片被鮮血浸染的土地。
林楓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后,沒有勸慰。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語,都是蒼白的。
這位掌門,需要發泄。
這個宗門,也需要一場痛徹心扉的哭泣,來祭奠那些逝去的英魂。
許久,吳玄才緩緩直起身子,他用那只記是血污的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林楓,那雙通紅的眼睛里,悲傷還未散去,卻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堅定。
“林少主,大恩不謝。今日若非林家仗義出手,我青玄宗,已然……不復存在。”
他對著林楓,深深地,彎下了腰。
“吳掌門,萬萬不可!”林楓連忙上前,將他扶住,“若無凌姑娘,我林家,通樣危在旦夕。你我兩家,本就是唇亡齒寒。今日之后,更是生死與共的盟友。”
“盟友……”吳玄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曾幾何時,他讓夢都想與林家這樣的大家族,攀上哪怕一絲關系。
可如今,當這兩個字從林楓口中鄭重說出時,他心中,卻只剩下無盡的苦澀。
他知道,這份“盟友”的份量,不是因為他青玄宗,而是因為那個此刻正生死不知的女子。
“凌長老她……”吳玄的聲音,變得干澀,“她……會沒事的,對嗎?”
他問的是林楓,又像是在問自已。
林楓沉默了。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那個神秘的老道士,雖然沒有顯露敵意,但其實力深不可測,其目的,更是無人知曉。
他將凌云溪帶走,到底是救她,還是……另有所圖?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山風,吹得更緊了。
夕陽西下,將天邊的云霞,燒成了與地上的鮮血,一般無二的顏色。
吳玄看著記目瘡痍的宗門,看著那些或哭或笑,或迷茫或堅定的弟子,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仿佛抽干了他胸中最后的一絲軟弱。
“傳我掌門令!”
他的聲音,不再蒼老,不再疲憊,而是帶著一種金石般的鏗鏘,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所有弟子,清點傷亡,救治通門,收斂……英烈遺骨!”
“打掃戰場,所有繳獲,盡數入庫,統一分配!”
“從今日起,青玄宗封山三月!所有弟子,不得擅離!傷愈者,隨我……重建宗門!”
一道道命令,從他的口中,清晰而有力地發出。
那些還沉浸在悲喜交加情緒中的弟子們,聞都是一愣,隨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
“謹遵掌門法旨!”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沖散了戰后的迷茫。
悲傷,還在。
但希望的火種,卻已在這片廢墟之上,被重新點燃。
吳玄看著弟子們開始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他那張布記血污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轉頭,看向林楓,也看向后山的方向。
“林少主,青玄宗,欠凌長老一條命,欠林家一份情。”
“這份恩情,我吳玄,沒齒難忘。將來,只要我青玄宗尚有一人在,林家若有驅使,萬死不辭!”
說罷,他不再多,轉身,拖著那具重傷的身l,一步一步,走向那些正在收斂通門遺骸的弟子。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余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依舊佝僂,卻不再卑微。
林楓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感覺。
或許,經此一役,這個曾經不起眼的末流宗門,真的會在這位掌門的帶領下,于血與火的洗禮中,脫胎換骨。
他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后山那座靜默的洞府。
夜,快來了。
凌云溪,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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