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吳玄的識海中,最后那句“血開天門,竊取神界本源之力”的冰冷注解,像是一顆被引爆的星辰,將他所有的理智與認知炸得粉碎。
周遭的世界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聲音與色彩,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白與死寂。那濃郁到化不開的靈氣,那洞府光幕上流轉的寶光,在他眼中都失去了意義。
他依舊跪在那里,保持著那個姿勢,像一尊被風化的石像。
祭品。
鑰匙。
竊取神明力量的竊賊。
這些冰冷的詞匯,在他那片混沌的識海中反復回響,每一個字,都化作一柄淬了寒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神魂的最深處。
原來,這根本不是一場宗門之間的仇殺。
這是一場,謀劃了數百年,針對神明的,貪婪而瘋狂的狩獵。
而他最驕傲的弟子,那個一次次為宗門力挽狂瀾,那個此刻正身軀破碎、神魂如縷的少女,從一開始,就是這場狩獵中,早已被標記好的……獵物。
一股比嚴冬玄冰更加刺骨的寒意,從吳玄的尾椎骨升起,瞬間沖垮了他l內所有因為力竭和傷痛而帶來的灼熱。他感覺不到痛了,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的冰冷。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抬起頭。
那雙渾濁的老眼中,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愧疚,在這一刻,盡數褪去,沉淀,最終凝結成了一片不起波瀾的,死寂的深淵。
深淵之下,是足以焚盡九天的怒火與殺意。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間,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作響的骨節,似乎都在訴說著一種無聲的咆哮。
他沒有再看洞府一眼,只是將那枚已經恢復平靜的漆黑玉簡,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干凈的布帛層層包裹,而后貼身放入懷中。這個動作,莊重得像是在安放宗門最后的牌位。
讓完這一切,他轉身,向著來路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卻又帶著一種不容動搖的重量。山風吹過,他那破爛的、沾記血污的衣袍獵獵作響,那本已佝僂的背影,在這一刻,竟透出一種山岳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沉凝。
當吳玄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廣場上時,這里已經不再是剛才那片愁云慘霧。
弟子們在幾位長老的指揮下,已經自發地行動起來。有人在廢墟中翻找著尚能使用的物資,有人正合力將受傷的通門抬往丹藥房,還有幾名女弟子,正低聲啜泣著,為那些不幸戰死的通門整理儀容。
勝利的狂喜已經退潮,留下的是記目瘡痍的現實,和一種劫后余生后,更加沉重的,對未來的迷茫。
“掌門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吳玄。那一道道目光中,混雜著敬畏、擔憂,以及一絲不易察uc察覺的依賴。
吳玄的目光掃過全場,掃過那些年輕而疲憊的臉龐,掃過那些新添的傷口和空缺的位置。
“李長老,孫長老。”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宗門傷亡如何?”
兩位長老快步上前,臉色沉重。
“回掌門,此役,我青玄宗內門弟子,戰死三十七人,重傷一百二十余人。長老之中……隕落四位。”李長老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悲痛。
這個數字,讓剛剛才恢復一絲秩序的廣場,再次陷入了壓抑的沉默。青玄宗總共才多少人?這一戰,幾乎折損了近半的戰力,可以說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孫長老補充道:“護山大陣的陣基,毀損超過七成,宗門寶庫……也幾乎消耗一空。”
這意味著,青玄宗不僅失去了防御,更失去了重建的資本。
“掌門,我們雖然勝了,但天道宗絕不會善罷甘休。”李長老憂心忡忡,“我建議,立刻將我宗大勝的消息傳揚出去,一方面可以震懾宵小,另一方面,也可向林家等盟友求援,共商對策!”
“對!必須讓世人知道天道宗的霸道行徑!”
“我們有太上長老在,何懼之有!”
弟子們的情緒再次被調動起來,紛紛附和。在他們看來,打贏了,就該宣告勝利,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然而,吳玄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
一個字,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傳我掌門令。”吳玄的目光平靜地看著所有人,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如遭雷擊,“從即刻起,封山。青玄宗,自此與外界斷絕一切聯系。”
“什么?”李長老第一個表示不解,“掌門,這……這是為何?此時正是我宗揚名立萬,重振聲威的最好時機啊!”
“揚名立萬?”吳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能懂的,冰冷的弧度,“然后呢?等著天道宗下一次,帶著元嬰后期,甚至化神期的強者,再來‘拜訪’一次嗎?”
他將那塊從黑袍護法身上找到的,刻有獨眼藤蔓徽記的金屬殘片,丟在了李長老面前。
“這是從那元嬰護法身上找到的,天道宗主的親衛令。”
親衛令!
李長老和孫長老瞳孔驟縮,他們看懂了那徽記背后所代表的,令人窒息的意義。那不是一個護法能擁有的東西,那代表著天道宗宗主本人的意志!
“他們不是來復仇的。”吳玄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已無關的事實,“他們-->>是來……拿東西的。東西沒拿到,他們還會再來。下一次,來的只會是更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