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原去冀州是這樣的:羊尾關城——羊腸道——羊腸關。
    西邊屬并州,東邊屬冀州。
    王橋要傳訊東邊,可以繞路,但那太慢了——所以,他只能穿過去。
    而要跨過羊尾關,除了沖關而出外,還有一條路可走:關底。
    關城閘門底下,是滔滔大河。
    王橋一行共十三人。
    他們迅速做出決斷:七個人去沖關城盡量放火,吸引守軍注意;其余六人抱馬下水,借水勢而出。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
    七人尚未靠近,關外哨兵便提前發現了他們。
    應急隊立即沖動,向七騎靠近。
    “從左往右,依次點殺!”
    領頭的王氏子弟喝道。
    “是!”
    距離還在,他們第一時間張開了弓,沖到關下的弓手亦舉弓。
    嗖!
    箭矢射出,第一次全數射中,對面正好七人倒下!
    五十人的應急隊大驚,陣型松動。
    他們拋出的箭矢也落下了,有數支命中,鑲在王氏子弟的甲衣上。
    他們裝備精良,甲片掛箭,并不落馬。
    第二次射擊再度爆發,這一輪放倒五個,依舊可觀。
    小隊隊率亦被一箭穿目。
    這個小隊轟然而散!
    “來敵強勁!”
    “是精銳!精銳!比西原人還狠!”
    關樓上,更多的人被驚動,大批弓弩手趕了過來。
    叛軍軍紀松懈,但勝在人多。
    七騎沒有多做猶豫,又迅速放出一輪箭后,立即打馬向旁邊而去,吸引叛軍拉開距離。
    趁此機會,王橋帶數人抱馬下河。
    河水不淺,又因地勢之故,頗為湍急,馬匹入內,焦躁掙扎。
    六人緊抱馬首,隨河流急下!
    “水中還有人!”
    “他們向從這逃出關去!”
    守軍不是傻子,雖然注意力被吸引,但不至于所有人去追那七人。
    箭矢拋入水中,一人一馬中箭過多,刺破了甲片縫隙。
    浪花中翻滾出紅色,他沉了下去,再也不曾起來。
    其余五人來到閘門底下。
    “抵住閘門射!”
    “下去人,用長槊!”
    許多箭拋下,射在了閘門上,難以造成有效殺傷。
    不過對付閘下敵人還是很簡單的:軍士立在兩側,用長槊直接戳就行了。
    閘門緊壓水面,人知道鉆,馬卻不知道,尤高昂著頭顱,于浪花中嘶鳴不已。
    王橋等人急切不已,不斷抱著馬頭出聲安撫,同時用力往下壓去。
    兩側的長槊已經刺了過來。
    外圍的王氏子弟毫不猶豫,探手便去抓槊頭!
    “你們三過去!”
    兩人放棄了,干脆放開戰馬,立在兩側,用身軀攔阻刺來的長槍大槊。
    “給我下去!”
    王橋急的大叫,將馬頭往下一掰!
    終于,他和另一人鉆了過去。
    剩下那人見不能成功,干脆放棄,拔出刀往岸上走來。
    水里浪急,腳步緩慢,身形亦難控制,他在半途被六七根長槍刺死,倒在了閘門底下。
    “快去追!”
    守關叛軍騎兵不多,但還是第一時間差出快馬。
    “你走,我來攔住他們!”
    王橋沒有應答,只是埋頭狂奔。
    死亡么?
    他們這些人,早就死了!
    回頭的人懷揣必死之心,先以騎射拉扯,最后再揮槍蹈陣。
    王橋走出許久之后,方聽到身后傳來悲壯的吼聲。
    他心一凜,打馬更快了。
    叛軍折了七個騎兵,負傷三騎,又見王路失了蹤影,當下也不敢追了。
    ——羊腸關北。
    周漢、霍洗憂軍正在行進。
    途中,曹彥卿拿著軍中名錄,找到了周漢:“殿下,有一熟人。”
    “誰?”
    “您看。”
    “趙河山?”周漢凝眉:“與我是熟人?”
    “與您不是熟人,但和六皇子與五皇子是熟人。”曹彥卿道:“天下槍法,唯崇趙氏,他便是當代槍主。”
    “此人叔父,曾替五皇子賣命,并誘使他ansha陳知兵等人。”
    “隨后此人與其叔父翻臉,盡屠趙氏武館,并且登門威懾五皇子……”
    “我想起來了!”周漢一拍大腿,目光錚亮:“他不是叫趙佐?”
    “趙河山是假名,有人替他遮掩了罪行,將其塞入軍中恕罪。”曹彥卿道。
    曹彥卿還有曹氏關系在軍中,便去查了軍錄,當中報上來不少存疑人員——當中就有這個‘趙河山’。
    原本,曹彥卿只當他是一般犯人,托關系來軍中贖罪,換個活法的。
    可在同一時間,這個人便被要求劃去霍洗憂麾下。
    如此,才吸引了他的注意——曹彥卿親自去看查后,才翻出了真相!
    “這人槍法出神入化,縱馬殺出八關,有天下無雙之姿……”周漢意動不已。
    如此勇士,自當招入麾下!
    “你有什么法子?”周漢立即問道。
    “此人已被我暫時留下,并未送去霍洗憂軍中。”曹彥卿道:“他與六皇子相交并不深,只需您親自出面,他必會答應為您效力。”
    聞,周漢笑了:“他一介逃犯,我為皇嗣,更兼軍中主將,愿意用他,自是他的福分,斷無拒絕之可能。”
    “不錯!”曹彥卿點頭,道:“倘若其人不答應……那就追究他所犯重罪!”
    周漢目中笑意浮現:“極好!”
    要么,伏罪身死。
    要么,抱上自己這條大腿。
    只要這趙佐不是傻子,就該知道怎么選。
    “軍務緊要,拖延不得,你馬上去安排。”
    “是!”
    營中,趙佐被軍司馬喚到帳中。
    他心中帶有疑慮:“不知司馬尋我何事?”
    “不是我找你,是另有貴人。”
    軍司馬微微一笑,側開身子。
    周漢自帳外而入,身后跟著大批護衛。
    趙佐面色微動,立即俯身:“趙河山見過將軍。”
    面前人,他并不認得。
    “趙佐。”曹彥卿開口了,笑道:“這位是二皇子殿下。”
    趙佐猛地抬頭,眼中有驚色。
    二皇子!?
    他盯上自己了!
    “你在京中犯下的事,我都已知曉。”周漢本人開口了,渡步至趙佐面前:“依律,便是叛你凌遲,也不為過。”
    趙佐沉默不,他想知道對方的目的。
    “可我知道你的本事。”周漢話鋒一轉,嘆道:“也不忍見你這樣的英雄,未曾建功立業,就此死去,豈不可惜?”
    “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你留在我身邊先任親兵。”
    “等建功之后,我自會替你將罪名洗去。”
    話說完,周漢一臉期待的望著對方:“如何?”
    曹彥卿亦笑:“趙兄弟好福氣,雖擔罪甚重,卻能恰逢明主,此乃天意啊!”
    趙佐望著周漢,很平靜的搖頭:“不如何。”
    周漢笑意一僵,曹彥卿失聲:“你說什么!?”
    “先前錯投五皇子,險些釀成大錯。”趙佐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二皇子一直與五皇子狼狽為奸,與六皇子為敵吧?”
    “混賬!”
    曹彥卿怒斥,道:“朝中之事,誰是誰非,豈是你一介草民能知的?”
    “凡英雄之器者,豈以脅迫使人效命?”趙佐搖頭依舊:“誰是誰非,還用說么?”
    周漢目光冷了下來。
    他滿懷信心,沒想到對方冷水潑得這么不給面子。
    “你得過老六的好處?”
    他感受到了。
    趙佐雖然藏的很深,但自己依舊能察覺到那股敵意。
    “向蒙其厚恩。”趙佐也不裝了:“今日又怎會效力于他的對手?”
    周漢冷笑一聲:“你是說,老六替你這個重犯逃脫?又吩咐下面一些官員,替你遮掩罪行?”
    趙佐淡然一笑:“我不明白二皇子在說什么。”
    周漢怒,捏緊了刀柄:“看來還真是個硬骨頭!去,叫刑吏來,拖出去凌遲!”
    不能招攬,也絕不能將此人留給老六。
    那該死的老六,手下能人已經極多了!
    “慢著!”
    就在這時,帳外又有人來——霍洗憂。
    在他身后,跟著一人,神態慌張,正是趙佐的兩個隨從之一。
    在看到周漢帶人來尋趙佐后,此人便第一時間跑去找霍洗憂,請他出面。
    “怎么?”周漢眉一挑:“你要替他脫罪?”
    “不是。”霍洗憂搖頭:“此人武略非凡,國家正值用人之際,可讓他往前線立功贖罪!”
    “笑話!只聞將功折過之說,哪有功勞還沒到手便先行抵罪的?”周漢冷笑。
    “如果殿下認為不妥,你也殺不得他。”
    周漢面容驟寒,冷視霍洗憂。
    “我認為,殿下越權了。”
    “吾奉皇命持節督軍!”
    “持節督軍不假,倘若此人是違了軍令,自可以軍法斬之。”霍洗憂走上前來,與周漢針鋒相對:“但殿下也說了,其罪是在雒京犯下的,與軍中無關。”
    “既然如此,當將其押解入京,交由廷尉府發落才是。”
    周漢神態一凌,步伐向前:“道理是這么說不錯,可要是我不準呢。”
    霍洗憂一步不退:“殿下何意?”
    周漢抽刀出鞘,指著趙佐:“我親自揮刀,斬此朝廷重犯!你若是覺得我逾了規矩和法度,回去朝中參我便是!”
    顯然,他是直接來硬的!
    而且他也可以來硬的!
    莫說趙佐是重罪之身,便是沒有犯罪,以周漢的身份殺一個草民,又有不可?
    傳了出去,還能有輿潮蜂起。
    沒有傳出去……地位到了他這種地步,手上沾人命的還少了么?能被世人所知的百一而已!
    嘩啦!
    周漢帶來的護衛,紛紛將刀出鞘半寸。
    如果趙佐敢反抗,他們會立即動手,將其格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