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不到,車就到了許宅門口。
許母看著許父躺在那里,被用擔架架進去,架到了樓上,眼神漠然。
門外有專門的人把守著,將這座宅子圍成密不透風的鐵墻。
許母走進去的時侯,看到了那記地上被挖出來樹苗后,剩下的坑洞痕跡,她沉寂的眼垂著,落著。
“吱呀——”
她打開了佛堂的門,看到了里面站著的男人。
許母大概是聽說了什么,此刻看向他那條腿,不知在想什么,思索了很久,忽地笑了笑。
帶著點嘲意的笑。
記室的蠟燭,余煙繚繞。
那些悲憫的神像仿佛在朦朧里都被遮擋住面容,看不清,看不透。
“整這么一出是干什么,讓我來這里懺悔的?”
許母不疾不徐,走到蒲團面前,沖著佛堂里神圣嚴肅的眾神屈身拜了拜,又在這個地方跪下。
像往常一樣,敬香。
“沒記錯的話,你媽叫楊云,你爸叫什么來著?項……”
許母想不起來,也索性不想了,繼續點著香,低聲講著。
“他們人緣不錯,也是團隊里我比較看好的兩個人,哪哪都好,就是一點,太老實了。”
“每次產品報廢或者報錯,發給我這里的名單負責人都一定是這兩個名字。”
“他們主動把錢罰了,也把那些責任頂了,團隊里那群人就對他們越來越感激,越來心服口服。夸他們是好人的消息都傳到了我這里來。”
“所以,那件事出來,第一時間我就想到了他們。”
她說這些話的時侯,語調沒有任何起伏波動。
許母在商場沉浮多年,遇到的臟事太多,手也早已不干凈。
事經歷多了,就沒什么可怕的了。
香燃起火苗,她用手揮滅,放在香爐上。
佛堂里香煙繚繞,高臺上的佛像悲憫低垂著頭,平等的俯看這一切,許母在那些佛像的注視下,緩緩轉過頭,再次看向項易霖,“喜歡當好人的下場,就是當一輩子好人。”
“這個世界就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我強的時侯,支配別人,現在你強了,來支配我,我毫無怨,也不覺得自已曾有錯。”
“所以沒什么悔可懺。”
“今天,你也別想從我嘴里聽到一句你想聽的話。”
說著,許老夫人重新在蒲團上跪下,三叩九拜。
她這輩子,跪天跪地跪父母,有情有意有愧有懺也只對自已想對的人。
至于其他的,誰也別想從道德層面來譴責她。
難道佛就沒有錯嗎?難道佛就事事都對嗎?地震海嘯,如果佛夠善良,怎么不阻止這些。或許佛也自私,只想管自已想管的。
那她只是想自保,又有什么錯。
說完很久,項易霖都沒有任何聲音。
許老夫人轉頭,再次看向他,項易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走到她身邊,將那個她剛點上的香摘了下來,折斷。
項易霖若有所思,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說,多少度,才能把人燒成碳。”
他的聲音平淡,幾乎平淡到極點,卻聽得許母眼皮顫了下。
“……項易霖。”不知是不是心理反應,她驟然感覺到身邊這些蠟燭的溫度都有些高,聲音發緊,“外面還有警察,如果有你敢對我讓什么,你也跑不了。”
項易霖沒說話,只是低眸,漠然看著她。
看得許母后頸發涼。
看得她心慌。
項易霖把她的香扔了,自已,又重新上了一次香。
一邊抹掉香灰,沉聲道:“這些年,你日日夜夜在這里跪拜,求財財不得,求福福不來,你說,你到底是在求些什么。”
他高大寬闊的身影在窗欞的光下拓得更長,更高。
佛堂里,裹挾著一種沉-->>重而又壓抑的氣氛。
許老夫人察覺到不對,踉蹌著要起身,卻突然感覺到身子一軟,一下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