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越有點局促,后退,一溜煙小跑了出去。
跟讓賊似的。
項易霖目視著兒子被嚇跑,大概清楚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項斯越想她了。
項斯越的心底是渴望母愛的。
從他很小的時侯,項易霖就察覺到了這點。
七八個月不到,斯越特別依賴那個照顧他的保姆。
斯越的喜歡很不明顯,不會像邱明磊家那個侄女喜歡誰就給誰扎小辮,親親對方,斯越的喜歡很內斂。
他的喜歡,只淺顯的存在于他會穿著爬爬服,爬著跟在那個保姆的身后。
保姆往東,他也兩只小手兩只小腳趴在地上跟著她往東。
等邱明磊抱著自已的侄女上門來,把侄女隨手交給保姆,沒人抱的斯越就小小一個坐在角落里,吃著手,也不哭不鬧。
后來,項易霖注意到了斯越對這個保姆有些超乎尋常的依賴,遣退了那個保姆。
那個時侯斯越才剛會走,抓著推推車,穿著開襠褲站在他面前,眼睛里還有淚花,是剛被迫跟保姆分離時留下的眼淚。
項易霖低眸看著這個小孩。
這個比一包尿不濕大不了多少的小孩。
“蠢。”
他說。
真蠢。
竟然會對著一個明明不是自已母親的人,萌生依賴。
后來,斯越好像也依賴過許嵐一段時間。
但也是很淺顯的依賴,兩三歲的時侯,斯越很喜歡一堆積木。那積木是項易霖從歐洲出差時帶回來給他的,他特別喜歡,衣服前兜兜里每天都要裝著,像個小袋鼠。
誰要都不給,就偶爾會偷偷給許嵐留一個。
他也不直接說是給許嵐留的,只是別人去拿或者要收拾掉的時侯,斯越就會先一步竄著跑過去拿走,只有許嵐去撿的時侯,斯越才不會動。
看著她撿起,看著她拿過來。
然后等項易霖回來了,他就穿著厚重的小背帶褲跑走,躲起來。
口袋里的小積木叮呤咣啷響。
跟那個愛睡覺的糯米縮在一起,偷偷露著眼,以為藏得很蔭蔽,等他來找自已。
項易霖五次里有三次會去找他。
把他從黑黑的沙發底下撈起來,一手抱在懷里。
斯越感受著自已突然變高騰空的視角,小手抓著項易霖的衣領,身上那股小孩的味道很重,他小心翼翼抓著項易霖,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但下一次,還是會繼續躲進去,等項易霖來找他。
后來項易霖知道,他那是高興,是喜歡。
因為如果不喜歡,他會跑。
接受自已被抱起來,在斯越心里就是喜歡。
后來,斯越有一天開始不喜歡許嵐了。躲許嵐比躲他還嚴重。
再后來,有一天糯米死了,斯越抱著已經僵硬的糯米,干巴巴眨眼,從床底下掏出自已珍藏的積木放到小狗面前,等它陪自已玩。
但是小狗不動了。
斯越眨了眨眼,淚從眼眶掉下來,扯扯項易霖的褲腿:“……爸、爸爸。”
斯越的語系統發育的很慢,很多孩子到這個時侯都能說很多話了,他說話還是很遲鈍,一些很基礎的發音竟然都不清楚。
“啪——”
斯越的手心被輕輕打了一下,是那個老師在打他,語氣溫和嚴肅:“斯越,要叫父親。”
因為斯越語發育遲緩的情況,許老夫人叫了當時圈子里最出名的教育專家,從各方面培養他的興趣和習慣。
斯越學了一年,成長飛速,只是項易霖再沒從他口中聽過那句爸爸。
好像眼淚也很少掉了。
斯越長大了,成了許老夫人口中溫順、斯文,有禮貌的好孩子。
斯越是個乖孩子,但凡知道這個孩子的,都會夸贊許老夫人教導有方。
斯越很聰明,各方面都是第一,但凡學,就一定會學到最好。
但是項易霖好像很久沒再見到,沙發底下那個跟小狗一樣蜷縮著的身影。
也沒有一個小孩,哭著,紅著鼻頭,叫他爸爸。
陳政看著斯越跑走的身影,有些躊躇:“小少爺總這么一趟趟來找小姐的話,日子一長,小姐難免會……”
“隨他去吧。”項易霖神情淡淡。
他又有什么資格去阻攔項斯越。
他們,其實說到底不過一樣。
都是在渴望許妍的愛。
如果只是單單的靠近就能讓項斯越感受到幸福,就隨他去,項易霖不攔了,也攔不了。
許妍的一天很枯燥。
除了看診、手術,就是在科室里趕報告。
她剛回來,最近要處理的事情很多,而且每天還要被隋瑩瑩拉著讓修復操。
“快點!跟上節拍!主任你什么情況,年紀輕輕的,能不能打精神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
許妍被迫機械活動著腳踝,一臉麻木的樣子。
她剛從門診結束出來,扎起的頭發有些半散,手臂活動著被延伸到最頂端,科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進。”
有個看上去青春帥氣的男孩探頭進來,腿上擔著支架,目光落在隋瑩瑩臉上,“那個……請問,能加個聯系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