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林里霧氣太重。
周述凍得不輕,身上帶著霜寒的濕氣,撥開了最后的枝干。
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那狹小的、擁擠的巨石群下相處的四人。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因為低溫還陷入昏睡狀態,縮在許妍懷里,他們身上披著一件深棕色的厚重大衣,很顯然是來自于另一個沒穿外套男人的。
項易霖的額發同樣濕著,面上透著陰淡的憊色,襯衫挽到袖口上,手臂上被劃了長長的一道血口子,觸目驚心的。
地上也有還未凝固的血跡。
不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么。
周述緩緩攥拳,思緒涌雜,看向虛弱的許妍,勉強放輕了聲音走過去:妍妍。
還有兩三個走散的家長還下落不明,只留下了幾個來幫忙的家長和醫護人員,剩下大批隊伍繼續去查找。
周圍那幾個家長們看到這情況,臉上都顯出了不同反應的表情。
要知道,孤男寡女一晚上,這可忍不住不多想。
而且……
如果真的只是碰巧遇上,同時進去避雨,那到底什么樣的情況,才能讓一個人在如此低溫下把御寒的外套拿給一個女人用。
給親生兒子尚能理解,給一個兒子同學的母親……
好像,超越了紳士的范疇。
有個本就看到過項易霖跟過許妍的家長目光更是探尋,主動跟著醫護人員過去,扶許妍起來。
許妍之前失溫的狀態有些嚴重,導致現在仍有些犯不過來勁,使不上力。
被扶起的時候腿一軟,又要往下掉。
不同方向的兩條手臂伸過來,同時托住了她。
一條脈絡分明,因為長時間處于寒冷而青筋突顯,手掌的骨節處箍著枚戒指。
一條穿著沖鋒衣,黑袖子,露出的手修長,也同樣戴著一枚戒指。
兩個男人同一時間抬眼,看向對方。
這場面,讓扶著許妍的那個家長嚇了一大跳,差點松手。
許妍勉強抬起手,艱難將自己的手從項易霖手中抽出來。
疲憊和脫力不斷侵蝕著她的意識,身子往周述懷里跌,周述本能接住,托住她的腰。
就這么在我面前帶她走。
身后項易霖的聲音冷著,陰著,周述,要不要我提醒你什么。
周述拽住許妍一條胳膊,將她背到身上,側過身,看了眼項易霖:多謝斯越家長對我愛人的照顧,這個情分,我會還。
你愛人項易霖語調平靜,我怎么不清楚,她是你的愛人——
……項易霖。
許妍虛弱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
項易霖話說到一半,就這么戛然而止。臉色沉著。
周述置若罔聞,沒有停下來,就這么背著許妍走上了救護車。
許妍看到了那兩個被同樣帶上來的孩子。
斯越,還有,一個孤兒院的女孩……
女孩,這個女孩。
項易霖昨晚對這個女孩的關照,究竟是單純的關照,還是其他的什么……
她冷得喘息,腦袋混亂,盡力思考著。
身后的項易霖再次開了口,冷不丁,又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她不是。
她不是。
在場沒幾個人能聽懂他的話。
周述腳步沒停,聽到了他的話,卻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只有許妍明白他的話。
他們共同生活了太久,久到項易霖明白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反應,久到許妍聽得懂他所有的話。
——這個孩子,不是。
許妍閉了閉眼,連再次睜眼的力氣都已經沒有。
項易霖盯著她被周述帶上了救護車。
快步走來的陳政忙給他披上外套,身上的寒意令陳政都忍不住抖擻了下。
凍一晚上,先生都被凍得快腌入濕氣了。
跟冰凍柜里硬得能當板磚的咸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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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易霖沒坐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