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施耐德上尉抱著手臂,灰藍色的眼睛里光芒閃爍,偶爾會低聲與身旁的士兵交流幾句。
胡安·卡德納斯則看得嘖嘖稱奇,大聲叫好,他對手下說:“看見沒?真正的本事,不在于塊頭多大,在于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晃了晃拳頭。
擂臺,依舊每日黃昏開張。
但現在,臺上可能出現任何組合:
“德國隊”對“西班牙隊”,“西班牙隊”對“中國隊”,或者“中國隊”對“德國隊”。
輸贏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拳腳往來中,一種基于實力認可的信任和默契,正在這三支背景迥異的隊伍之間,悄然生根發芽。
汗水與碰撞,成了巴塞羅那港區這座高墻內,最有效的通用語。
陳晶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曾在臺上敗在自己手下的德軍士兵和家族護衛,看他們的眼神徹底不同了。
多了一種難以喻的、近乎本能的親近與認可。
這些人的行為模式開始出現趨同:
他們會更主動地與中國隊員打招呼,分享物資時更為大方,甚至在一次模擬的小規模突發狀況演練中,幾個德軍士兵和家族護衛幾乎不假思索地選擇了配合中國隊員的行動指令,默契得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馮·施耐德和胡安也注意到了這種變化。
他無法解釋這種自發性的協同,只能將其歸結為格斗交流帶來的潛在團隊凝聚力提升。
胡安則樂見其成,他拍著陳晶的肩膀,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西班牙語大聲說:
“陳!你的兄弟們是這個!”
他翹起大拇指,“打出來的交情,最鐵!我現在覺得,咱們真是一伙兒的了!”
既然命運已將部分力量捆綁在一起,那么進一步加深這種聯結,便順理成章。
某天休班時分,陳晶將手下一位外號鬼手的隊員叫到跟前。鬼手入野豬窩前,便是津門賭場里令人聞風喪膽的老千,手上功夫出神入化,心理把握更是精準。
“光打擂還不夠,休班時太閑,容易生事。”
陳晶語氣平淡,“你去弄個牌局,賭注就用香煙。而且規模要控制好,”
鬼手眼睛一亮,他早就手癢了,只是在野豬窩時首先要求的是紀律,所以老大不點頭,他是不敢動的。
現在,既然是老大的要求,那就是工作,可以暢快的玩一玩:
“明白,頭兒。保證讓大家玩得開心。”
很快,在倉庫一角清理出來的休息區,一個簡陋的賭檔悄然開張。
幾張木箱拼成的桌子,幾副磨損嚴重的撲克牌,便是全部家當。
鬼手坐鎮其中,笑容可掬,操著半生不熟的西語和德語招呼著客人。
賭注統一為香煙——這無論在軍隊還是碼頭,都是毋庸置疑的硬通貨。
牌局一開始,還帶著明顯的陣營色彩。
德軍士兵們嚴謹計算,風格保守;家族護衛們熱情奔放,敢于冒險;而中國隊員們則大多深藏不露,偶爾下場,也是見好就收。
但鬼手的存在,像一種無形的調和劑。
他有時會故意點破某些人的小伎倆,引來一陣哄笑和善意的嘲諷;有時又會制造一些極具懸念的牌局,讓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
煙霧繚繞中,語的障礙被牌面的符號和通用的賭桌表情取代。
贏了煙的,會大方地散給周圍人;輸光了的,也會罵罵咧咧地捶打一下贏家的肩膀,然后笑著看下一局。
牌桌成了繼擂臺之后,另一個打破隔閡的熔爐。
在這里,沒有嚴謹的德軍紀律,也沒有家族的松散義氣,只剩下最直接的運氣、技巧和心理博弈帶來的刺激與共鳴。
陳晶偶爾會站在遠處,安靜地看著這片喧鬧。
看到一名德軍下士和一名家族護衛因為一手精妙的配合贏了鬼手不少香煙,正興奮地擊掌慶祝;
看到馮·施耐德手下的一個軍士長,正皺著眉頭向鬼手請教某種算牌的概率問題;
也看到胡安本人叼著雪茄,大大咧咧地坐在牌桌前,輸贏都哈哈大笑。
香煙的流動,象征著一種微小的資源再分配和共享,更象征著一種超越職責的、私人化的聯結正在形成。
這支由三方拼湊起來的力量,正在以一種超出所有人預料的方式,真正地融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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