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目光如電,直視達爾罕貝勒閃爍不定的雙眼,“是戰,是和?”
簡單的四個字,卻如同驚雷般在大殿中炸響。
達爾罕貝勒心頭狂震,握著椅子扶手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強裝鎮定,冷哼一聲:“戰又如何?和又如何?林廳長,你把話說清楚!”
林大虎嘴角似乎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冷意,語氣依舊平穩:“戰,”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通匪資敵,勾結日本關東軍特務,證據確鑿。”
他身后一名隊員立刻上前一步,將一份卷宗和幾張照片放在達爾罕貝勒面前的案幾上。
照片上是與玉面狼的密信、賬冊片段,甚至還有他與日本特務暗中會面的模糊影像。
“依律,以叛國罪論處。”
林大虎的聲音陡然轉寒,帶著尸山血海里淬煉出的殺意,“滿門抄斬,雞犬不留!門外數千將士,便是執行之人。王爺可以試試,您這王府高墻,能擋我晉軍炮火幾時?”
“你……你血口噴人!”達爾罕貝勒猛地站起,臉色煞白,指著林大虎,手指都在顫抖。
但看著那些鐵證,他的反駁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尤其是勾結日本這條,是足以將他打入萬丈深淵的致命罪名。
他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威脅,門外那森嚴的軍陣和眼前這人冰冷的眼神,絕不是在開玩笑。
“那……和呢?”達爾罕貝勒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顫抖,身體微微前傾,帶著最后的僥幸和期盼。
“和,”林大虎語氣稍緩,但眼神依舊銳利,“可以。過往之事,可暫不追究。王爺家族財產、地位,亦可酌情保留。”
他話鋒一轉,從另一名隊員手中接過一份印制精美的文書,放在案幾上,“但需王爺,以及王府之內,所有能簽字畫押之人,無論主仆親疏,皆在此份《自愿歸附山西省府治理認可書》上,簽下姓名,按下手印。自此,遵從省府法令,接受省府派員監督。”
達爾罕貝勒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份文書。
自愿歸附?
所有人簽字畫押?
他本能地感到這絕非簡單的歸順文書那么簡單,里面必然藏著極大的陷阱。
這幾乎是要他將全族的身家性命,徹底交到對方手上!
“這……這是什么文書?為何要所有人畫押?這與賣身契何異?!”達爾罕貝勒聲音干澀,帶著憤怒和恐懼。
林大虎面無表情:
“此乃表明誠意,斷絕后路之舉。
簽了,便是自己人,既往不咎。不簽……”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意比明說更令人膽寒。
他微微向前傾身,聲音壓低,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抗拒的力量,“貝勒爺,是選擇闔府上下頃刻間化為齏粉,斷子絕孫?還是簽下名字,保住富貴,乃至……或許另有機緣?王爺是聰明人,當知如何抉擇。”
達爾罕貝勒渾身冷汗涔涔,跌坐回椅子里,大腦一片混亂。
戰,是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和,是簽下這不知深淺的文書,將命運交給他人。
他看著殿外隱約可見的晉軍刺刀寒光,又看看案幾上那兩份截然不同的“禮物”——一邊是冰冷的證據和滅門的判決,一邊是看似生路卻莫測前程的文書。
掙扎、恐懼、不甘、以及對生存最本能的渴望,在他臉上交織。
殿內寂靜無聲,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心臟狂跳的聲音。時間仿佛凝固了。
最終,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在椅子上,嘶啞地對管家說道:“去……去把福晉、側福晉、少爺、小姐、還有各房管事、所有能寫字的人,都都叫來。”
達爾罕貝勒顫抖著,第一個在那份《認可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鮮紅的手印。
就在達爾罕貝勒府上演抉擇戲劇的同時,類似的場景也在其他六家王府、府邸中發生。
有的王爺試圖頑抗,但在絕對武力和確鑿證據面前,抵抗迅速被粉碎,府邸燃起熊熊大火,其家族勢力被連根拔起。
更多的,則如同達爾罕貝勒一樣,在驚恐和權衡后,選擇了在那份特殊的文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大虎帶著蓋滿密密麻麻簽名和手印的文書,離開了如同被抽走靈魂的達爾罕貝勒府。
門外,軍容嚴整的晉軍開始有序撤退,但那艘飛艇,依舊在天空盤旋,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新時代的到來。
北疆的權力格局,在這一天,被徹底重塑。
而林硯的棋盤上,又多了幾百顆氣運相連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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