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空氣清涼,帶著金屬和電子設備特有的淡淡氣味。
一面墻上,掛滿了太原城的詳細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圖釘和細線標注著許多信息。
另一面墻邊,則擺放著幾臺看起來頗為笨重、帶著許多旋鈕和真空管的電子設備——這是領航者通訊實驗室的最新玩具,簡陋的無線電監測和錄音設備。
林大虎——曾經的林家村護衛隊長,如今名義上的太原警察局副局長,實際的情報負責人——正抱臂站在地圖前。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更襯得身形彪悍,眼神銳利如鷹,臉上那道淡淡的疤痕在冷白燈光下顯得有些駭人。
他身后,兩名同樣精干的年輕操作員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調整著設備旋鈕。
耳機里傳來滋滋的電流雜音,偶爾夾雜著一些模糊的語音片段。
“頭兒,三號目標(山本一郎)離開銀行后,直接回了柳巷的茶舍,一直沒有出來。期間只有一個伙計打扮的人進去過,十分鐘后離開。”一名操作員頭也不抬地匯報,聲音平穩。
“柳巷茶舍周圍的幾個監聽點,信號微弱,干擾很大。對方很警惕,可能用了某種屏蔽手段,或者房間做了特殊處理。”另一名操作員補充道,手指在一個刻度盤上細微地調整著。
林大虎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在地圖上柳巷那個位置停留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胳膊。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和操作員偶爾調整旋鈕發出的輕微咔噠聲。一種冰冷的、狩獵般的耐心在空氣中彌漫。
忽然,第二個操作員猛地坐直了身體,抬手示意:“等等!有微弱信號傳出,不是電話線,是短波!非常短暫!加密信號!”
所有人的精神瞬間繃緊!
林大虎一步跨到設備前,銳利的目光盯住那閃爍不定的信號指示燈:“能定位嗎?內容呢?”
操作員額頭滲出汗珠,雙手飛快地在幾個旋鈕間切換,試圖鎖定那稍縱即逝的信號:“太快了,無法解析內容,方向大致是城西北,但范圍太大,無法精確……”
信號消失了,如同從未出現過。
房間里重新陷入沉寂,只剩下設備不甘心的嗡嗡聲。
林大虎的臉色陰沉下來。
對方比想象的更狡猾,手段也更專業。
“看來,小鬼子不止想用眼睛看,還想用耳朵聽,用手摸了。”他冷哼一聲,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轉身走到一張辦公桌前,桌上攤開著這幾日收集來的大量信息:銀行賓客名單、太原新增外來人員登記、甚至是一些垃圾清運的記錄(已被特殊處理過)。
他的手指在其中幾份檔案上點了點:“這個山本身邊的人,查清楚底細。還有,最近和那些老字號錢莊掌柜接觸頻繁的,有哪些生面孔?特別是懂技術的。”
一名文職人員模樣的人立刻上前,快速記錄。
“頭兒,要不要……”一名年輕的情報員做了個隱蔽的手勢,意思是先下手為強,抓一兩個回來審審。
林大虎瞪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打草驚蛇!現在動了他們,只會讓他們更警惕,換一批更隱蔽的人來。我們要放的,是長線。”
他走到那臺還在努力搜尋信號的設備前,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冰冷的金屬外殼:“他們想聽,想看?那就讓他們聽,讓他們看。但只能是我們想讓他們知道的。”
一個模糊的反擊計劃,已在他心中成型。
或許,可以故意泄露一些有價值的假情報?或者,利用那些怨氣沖天的舊錢莊老板,布下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殘酷的笑意。
這場藏在暗處的戰爭,剛剛開始。
而此刻,銀行八樓,林硯的試驗室內。
他正在觀察著一片薄如蟬翼的橡膠草根莖切片。臺子上還散落著各種化學試劑、培養皿和記錄數據的筆記本。
窗外城市的喧囂被厚厚的玻璃隔絕,這里只有一種純粹的、專注于微觀世界的寧靜。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樓下地下室里正在進行的無聲較量,以及城市角落里那充滿惡意的窺探,仿佛一無所知。
空氣中,只剩下鉛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以及窗外遙遠傳來的、模糊的城市噪音。
暗流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涌動,而風暴的中心,卻異乎尋常地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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