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不見一面?”
張泱對彩蛋哥發出二度邀請。
她待在樹下,對方站在樹上,這樣仰著脖子說話很難受。就在她想著要不要一箭將彩蛋哥射下來的時候,一只修長勻稱的手撥開濃密樹葉,露出一張名字非常長的俊臉。
俊臉主人面無表情,眸色冰冷。
嘴巴吐出的字更是不友好。
“你們二人,好大的膽子。”
青年武將知曉這對“兄妹”戲耍了自己,起初還不知對方目的,此獠又是偷腰帶又是偷發繩又是偷金珠耳飾,舉止充滿調戲,直到他要用輿圖,駭然發現輿圖不翼而飛。
近來失竊也只有那一回了。
“是你們偷了我的輿圖!”
青年武將用的是篤定口吻。
張泱這才想起自己不是沒偷過彩蛋哥。
“什么輿圖?我怎么沒聽懂?”
好家伙,npc這是找上門討說法?
不過沒證據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她張口道:“什么叫我們偷了你的輿圖?我告你污蔑誹謗,你有證據證明我做過這事?子虛烏有的事情不要亂說,捉賊捉贓,捉人見雙。你手里是有人證還是有物證?”
樊游都不禁側目。
他家主君這脾性還挺剛烈。
“若非別有圖謀,又為何佯裝難民?”
“因為我玩cosplay!”
張泱覺得npc聽不懂什么“考斯普雷”,學著樊游簡單解釋,“就是角色扮演。”
青年武將:“角色扮演?”
“對,就是角色扮演!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穿得破破爛爛?”張泱越說越有底氣,脊梁挺得筆直,“聽聞東藩賊到處蒙騙無辜難民,我倆兄妹懲奸除惡,不惜以身犯險接近東藩賊,準備將那撥人一網打盡,這有什么錯呢?那日也是見你們與那些賊子略有不同,這才沒有牽連,特地尋了機會離開……你頂多說我一句不告而別,怎能一照面就污蔑我偷了你的輿圖?輿圖多珍貴,是你保存不當、看管不力,你不該從自己身上反省,找找原因?”
這番話說得振振有詞。
樊游都聽呆了。
不知該感慨張泱心態好,臉皮厚,還是懷疑她此前行為是裝傻充愣。看她這口才、這狡辯的本事,遠勝多少笨嘴拙舌的庸人?
青年武將臉色沉凝,視線落向張泱臉上。后者坦然與他對視,毫無心虛膽怯之色。
坦坦蕩蕩,襟懷灑落。
看得青年武將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判斷。
不過——
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帶歪的人。
“是與不是,搜一下就知道。”
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著,手指輕松切入樹干,整條胳膊不見多發力,竟輕而易舉便將樹身連根拔起。
根系破土,如蟒蛇昂首,地龍翻身。
樊游抓起張泱手腕:“主君,跑!”
這棵樹屹立此地不知多少年,軀干粗壯驚人,樹皮皸裂如老龍鱗甲,哪怕三五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各伸雙臂,也難將其合抱,其樹根更是在地下延伸糾纏不知多廣!這般還被青年武將一把拔出,這力量看一眼都叫人膽顫!
張泱被迫拉著跑了幾步。
頭頂陰云如泰山壓頂。
她遽然回首,便見青年武將丟長槍一樣將樹干射來,厚重的泥土腥氣頃刻逼近。張泱穩下重心,反手握住樊游將他丟了出去。不是將他丟向樹干,而是將他往旁邊丟去。
匆忙留下一句:“boss戰跑什么!”
足尖輕點,縱身一躍。
樹冠猶如槍尖斜刺入泥中,張泱踩上樹梢,抬手從游戲背包掏出金磚,一金磚飛向沖自己飛來的紅名。樊游沒有站穩,落地踉蹌幾步還是跌倒。他下意識看向張泱方向。
奈何黃沙漫天,根本瞧不見人影。
“主君——”
話音剛落,一股駭人沖擊硬生生將彌漫黃沙捅出大洞。黃沙合攏前,樊游瞧見青年武將手中多了一把造型怪異的長矛,矛頭似有無數惡鬼虛影糾纏,長桿則有龍影盤旋。
那沖擊正是長矛迸發出來的!
咚!
一聲巨響,大地震顫。
樊游感覺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碎,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聽到外界動靜:“主君呢?”
怎么沒看到張泱?
似乎是在回應樊游的擔心,數百道金光從黃沙飛出,瞄準了同一個目標。青年武將原本空無一人的后上方驀地浮現一道人影,她手中金磚距離前者后腦勺僅有一臂距離!
轟隆隆——
目標驟然消失,金光落空砸在地上。
樊游腳下土地如蛛網開裂,無數泥土沙石化作滾動緩慢的河流,肉眼可見往下沉。
他費了不少勁回到較為開闊安全的地方。
剛站穩,隱約捕捉到頭頂方向傳來悶雷般的動靜,抬頭看去,只見山峰方向似有東西在放大。他臉色一黑,意識到是張泱二人動靜太大,引發山川走蛟。此地不宜久留!
“那青年竟有這等本事?”
殊不知,青年武將心中也泛起了波瀾。
他手中長矛一轉,輕舔有些干燥的唇——四肢百骸涌上大腦的熱意讓他感覺口干舌燥,胸臆處似有熱血噴涌。這種感覺久違了!
自從當年被那雜碎所害,他終年手腳冰涼,甚至連胸膛位置也是一片涼意。唯有破開仇人身體,觸碰到對方溫熱鮮血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有了點暖意,確認他還活著。
眼下——
張泱不是他的仇人。
他甚至還沒觸碰到她的血。
“你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讓我有感覺的人。”青年武將嗓音低沉喑啞,卻不會讓人浮想聯翩,反而有種惡鬼在脖頸輕吹的陰森感覺,“若將你人皮剝下裁制新衣……”
以后每個冬日都不會這么難熬了吧。
張泱:“……”
無語不是因為青年武將說要剝她人皮做衣服,而是青年武將頭頂名字它變綠了啊!
這玩意兒怎么能變綠呢?
一下子就將張泱干不會了。
愣神瞬息,長矛尖端在瞳孔中放大。
鐺!
長矛并未如預期那般穿透張泱脖頸,反而扎空。大半桿身都沒入巨石中,開出一個極大的窟窿眼。原地有一縷緩緩散去的星芒。
“跑了?”
青年武將若有所思。
“剛剛應該將那男子先殺了,礙事!”
說著,他一把將長矛拔出,胸臆滾動的熱意隨之散去,余下一片空蕩冰涼。他立在原處怔神片刻,不多時,左右副手匆匆趕來。
“將軍!將軍!”看著周遭百十棵東倒西歪的參天大樹,兩名副手皆是驚駭,右副上前問,“方才是哪個歹人在與將軍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