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就是祠堂最核心的地帶――供奉顧氏歷代祖先靈位的正堂。
此處規矩森嚴,外姓人不得擅入,顧氏子弟需斂衽趨步。
柳家人和顧嘉良特意請來的母族親戚,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正堂深處,仿佛已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舊怨,神情愈發凝重。
顧嘉良在正堂門前停住腳步,屋內燭火如豆,數十個朱漆牌位在昏暗中或明或暗,牌位前的香爐積著厚厚的香灰,空氣中滿是線香與檀香混合的厚重氣息。
他臉上的溫文爾雅瞬間褪去,只剩下冰潭般的冷靜,抬手指向正堂正中那根承載屋頂的楠木大梁,聲音平穩得近乎殘酷,“盼兒,當年你祖母,就是在這兒懸梁自縊的。”
段曉棠猛地抬起頭,視線越過人群向堂內望去,卻被門框擋住了大半景象。
她曾聽林婉婉轉述過顧家被吃絕戶的往事,卻從沒想過,那位婦人竟是在祠堂最核心的地帶,當著列祖列宗的牌位,以這般慘烈的方式結束性命。
尋常人夜里見著滿室牌位都要心生怯意,可那個當年勢單力孤的寡婦,為了給病中的兒子掙一條生路,偏偏選了這最莊嚴、最拆改不得的地方。
從此往后,每一個心懷鬼胎的顧家人來祭拜祖先,抬頭就能看見那根大梁,仿佛還能望見她懸在梁下搖晃的雙腳,聽見她無聲的控訴。
可惜這點泣血的震懾,經過幾十年的歲月打磨,已經消散無蹤。
這樁塵封的秘事,顧嘉良的弟子們聞所未聞,連顧家年輕一代的子弟都驚得倒吸冷氣。
畢竟只要有羞恥心的長輩,都不會將這樁家族丑聞告知后人。
在他們口中,祠堂看管森嚴,是為了保持肅穆。
哪里知道,是數十年前,一個絕望的女人,在重重困境中,以性命鋪路撕開的一絲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