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驛館,使團一行抵達此處之后得知陛下將會出城親迎,上下人員皆群情振奮,畢竟陛下越是重視就意味著此行之功績越大,給諸人的功勞簿上狠狠的記了一筆,算是無比厚重的政績。
當下或許不顯,但日后只要每逢晉升之時,這份政績都將是青云直上的堅固基石……
唯獨裴懷節面色冷漠,并無興奮之色。
對他來說所謂政績其實已經沒那么重要,畢竟尚書右仆射注定是他這輩子所能臻達的最高峰,想要更進一步幾乎沒有可能。而談判全程受許敬宗之壓制,也使得他這份功勞大大縮水,在陛下并不信重他的前提之下,想要掌握更多權力無異于癡心妄想。
等到御駕回城之時陛下單獨令許敬宗同車而行、其余人隨后跟從,裴懷節愈發心灰意冷。
四輪馬車的應用場景受限,道路不平極其顛簸且易翻車,但長安的路況堪稱天下第一,因此其空間寬敞、航行平穩、布置奢華等等優點便得以凸顯。
寬敞的車廂內鋪著花紋繁復、瑰麗華貴的地毯,當中放置一張雕花茶幾,茶具、糕點一應俱全,角落里青銅底座之上放有裝著炭火的熏籠,車外寒風凜凜、車內溫暖如春。
李承乾坐在茶幾之后捧著合約正本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雖然詳細條款早已由驛站寄遞入京,他也了如指掌,但還是忍不住心潮澎湃、情緒激昂。
放下合約,贊嘆一聲:“數萬里之外犁庭掃穴、鋒芒必勝,此華夏自古未有之功績也!”
頗有些志得意滿。
許敬宗亦是滿臉欽佩:“此番功績雖然說不上曠古絕今,卻也算是獨步天下,較之任何一位帝王也不差什么,倘若因此使得大唐在與大食的競爭之中占據先機,則稱之一句功蓋千古亦不為過,臣為陛下賀!”
他素來善于揣摩人心,焉能不知陛下之喜好?
雖然陛下自登基以來勤儉低調、不喜美色、虛心納諫、勤于政務……看上去妥妥一個明君之姿。
但他知道這未必是陛下之本性,而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姿態,所因只有一個――超越太宗皇帝。
當年太宗皇帝易儲之心甚炙,朝堂上下附和者眾,對于那時的李承乾來說滿心都是朝不保夕的惶恐、無措。等到順利即位且挫敗兵變、坐穩皇位,之前的惶恐、無措則盡數轉化為憤恨、不屈。
他必須要向世人證明太宗皇帝當年是錯的,他不僅能做好一個皇帝,甚至可以比太宗皇帝做得更好!
而在太宗皇帝耳濡目染之下,李承乾當然知道如何做好一個皇帝――無過于虛心納諫、寬以待人。
現在取得了太宗皇帝亦不曾取得之功績,焉能不欣喜若狂?
“誒!”
李承乾擺擺手,笑道:“所謂‘謙受益、滿招損’,不能獲得一點點成績便傲然自負,而是應當乘風而起、再創佳績!這句話,朕與愛情共勉!”
許敬宗心領神會,強自壓抑著心里的激動,恭聲道:“陛下明鑒萬里,微臣深感敬佩。”
如此說來,之前所有布置已經獲得了可喜之進展,“乘風而起、再創佳績”也就意味著自己即將更進一步。
那可是禮絕百僚、總攝百揆的宰相之首!
不過心神激蕩興奮之余,也有一些惶恐,畢竟自己徹底倒向陛下就意味著與房俊背道而馳、分道揚鑣,萬一房俊直接向他展開報復,必將是聲勢赫赫、驚濤巨浪之勢。
而在當前朝堂之上,房俊幾乎毫無限制、為所欲為,自己是否能夠抵擋?
……
車駕自明德門回城,依舊聚集在朱雀大街兩側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陣歡呼喝彩,不僅李承乾欣然含笑,許敬宗亦是志得意滿,眼看著如此眾多的百姓這般擁戴,心底里那一份對于房俊之忌憚也削弱了一些。
返回太極宮,李承乾邀請使團共進膳食,而后宣召重臣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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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北風吹過,天色陰沉下來,武德殿內掌起燈燭。
李承乾居中而坐、環顧眾人,開口給此番遠征大食定下基調:“此戰,海陸兩支軍隊披肝瀝膽、排除萬難,直插敵酋腹心之地,威懾萬邦、揚威域外,兵部要準確核準各部兵將之功勛,予以嘉獎。”
劉仁軌恭聲應下:“喏!”
而后,李承乾并未進行關于合約之商議,而是出乎預料的詢問御史大夫劉祥道:“聽聞,今日上午于西市門外發生命案?”
諸位大臣心中一驚,紛紛打起精神。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