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笑瞇瞇道:“好一番說辭,沒想到高城主這頭死物,心思居然如此活絡,不當個活人,可惜了。”
高承皮笑肉不笑。
寧遠略微思量,便沒有立即出劍的打算,改為收劍而立,然后騰出一只手掌,豎在身前。
青衫客高居城門樓,姿態不僅狂妄,所說語,更加令人惱怒,只聽他一本正經的,慢條斯理道:“高承,想要和談,想要不死在本座劍下,可以。”
“但是得約法三章。”
高承強忍怒氣,“哪三章?”
寧遠緩緩笑道:“第一個,即刻自斬修為,跌落至元嬰境。”
還沒等他說出第二條,高承就已經面沉如水,暗地里,手指掐訣,但是表面還是平靜得很,笑道:“劍仙一口氣說完便是。”
這些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寧遠的法眼,高承興許是動用了什么術法,幾個眨眼間,京觀城上空,黑煙滾滾。
他卻全然當作沒看見。
雕蟲小技而已。
寧遠繼而說道:“第二個,等本座下次游歷北俱蘆洲,你且隨行一道,充當書童一職。”
“再有第三點,其實也跟前一個差不多,以后追隨于我,本座去哪,你就跟著去哪。”
高承面無表情。
寧遠當然知道這是強人所難,所以說完之后,他還補充了幾句,坦白道:“高城主,聽過近期的文廟議事吧?”
青衫客灑然一笑,“實不相瞞,文廟打造的鎮妖關之一,那座距離北俱蘆洲最近的北海關,就由我來坐鎮。”
他說的很直白。
意思更加簡單。
你高承,鬼蜮谷的京觀城之主,只要以后跟了我,什么榮華富貴,什么大道長生,唾手可得。
并且只要聽話,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還能美名遠揚,成為被世人尊崇,抵御妖族的山上神仙。
遠比一頭駐扎鬼蜮谷的妖魔,來的好聽許多。
明面上來看,還真沒有多少壞處。
不過畢竟雙方不熟,一上來就要這要那,鬼才信他,高承自然也嗤之以鼻,眼見談不攏,這位“白骨修士”,手掌一翻,憑空握住一把漆黑刀器。
寧遠收斂笑意,“這是不答應了?”
高承冷冷一笑,“劍仙以為呢?”
寧遠按住懸停在側的太白劍柄。
“那就打?”
高承深吸一口氣,遙望城外,有些左右為難。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寧遠,他還是一頭霧水,但是對披麻宗宗主,虢池仙師竺泉,甚是了解。
還是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
拿什么打?
若是沒有這個該死的劍修,憑借竺泉,哪怕算上整個披麻宗,傾巢而出,高承都不懼。
一幫子玉璞修士而已,個個基本都有傷在身,拿不下他,例如竺泉,她的上五境根基,就很是不穩。
但是變數來了。
出現了一位戰力極強的山上劍修。
而在高承的神識感應下,鬼蜮谷入口那邊,已經陸續出現了兩道上五境氣息,正在這邊極速趕來。
竺泉不是蠢人,難得有一位外鄉修士,戰力足夠,對上了自已,那么肯定暗中傳訊給了自家宗門。
兩位披麻宗老祖師,加上竺泉,就是三位玉璞境,再加上眼前這個看不出深淺的青衫劍仙。
沒人想死,雖然高承是陰靈鬼物,但在這一點上,也不例外。
寧遠知道他的顧慮。
所以他也沒有著急動手。
因為自已的北海關,需要人手,也需要一名能夠主掌輪回,精通轉世,有大將之風的京觀城城主。
可需要歸需要,有了,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妨,倘若到了最后,還是無法收服,殺了就殺了。
斬妖除魔,天經地義。
半晌過去。
高承突然往前跨出一步,抬起頭,看向所處城門樓的寧遠,簡意賅,說道:“你要是能打得我跌境,那么你說的那些,我就可以悉數答應,如何?”
寧遠頷首點頭。
“城主大人,善使什么道法,一并拿出來便是,本座全都接下,并且我可以保證,披麻宗高層,不會干預你我的這場廝殺。”
話音剛落。
左右都是要打,高承再無遲疑,也沒見其施展什么手段,下一刻,他就已經消散原地。
與此通時,京觀城內,一具身高千余丈的骸骨妖魔,轟然現身,一刀徑直劈向城門樓。
天地瞬間漆黑一片。
堪比仙人境戰力的一刀,死氣流轉的刀光,轉瞬即至,本就被人砍成兩截的城門樓,終于不堪重負,猛然炸碎開來。
一刀直接波及到了鬼蜮谷邊緣地帶。
城內更顯破敗。
巨大白骨微微側身,沒有眼珠的瞳孔,死氣繚繞,隨意就察覺到了那人的藏身所在,又是一記刀光落下。
相比高承的法相,寧遠顯得小如芥子,腳步微動,劈開這一刀,通時以劍拄地,自下而上,遞出一劍。
光華暴漲,遙遙一劍,如架長橋,殺力絲毫不遜色于高承。
一道道璀璨雪白的劍光,起于大地,與那刀光相撞,當場粉碎,一黑一白,天地之間,宛如鋪開了一份星河畫卷。
又一次刀劍交匯。
寧遠閃身來到京觀城邊緣,抬頭瞥了眼天幕,皺了皺眉,有些呼吸不暢。
他在想要不要先斬碎死氣大陣。
倒不是想要汲取外界的天地靈氣,加持自身,他也不需要靈氣,畢竟l內的四件本命物,足夠他傾力遞出三千余劍。
而是沒了京觀城陣法,他的境界道行,才不會被對方壓制,出手之時,更加隨心所欲,酣暢淋漓。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就沒想如此讓。
數月以來,年輕人的實力,方方面面,又有提升,繼老龍城過后,難得遇到一個可以練手之人。
豈能錯過。
說白了,就是手癢。
當然,其實無需破開天幕,他也能抵御京觀城死氣,很簡單,祭出本命飛劍就可,可寧遠又很犯賤。
這一戰,他不太想依靠外物。
何為外物?
手中的太白仙劍,藏在袖里乾坤,鎮劍樓的十二把長劍,包括他的兩把本命飛劍,斬神飛升,都是外物。
也都不是自身溫養得來。
可這就又出現了一個麻煩。
太白仙劍,鎮劍樓氣運長劍,本命飛劍,在三者都不動用的情況下,依靠自身劍道,想要匹敵一位堪比仙人境的京觀城主,難如登天。
說是妄想也不為過。
劍魂就更加不用作此想,這玩意兒,桀驁不馴,不到上五境,壓根就拿不出來,待在神魂內,紋絲不動。
一劍打碎刀光。
望著那千丈白骨,寧遠皺眉苦思。
還有什么能拿出來的?
難道自已一路走來,無數次的兇險廝殺,就沒有一件完全屬于自已的手段?我就這么菜?
嘆了口氣。
實在沒想到什么法子,寧遠揚起太白仙劍,就要斬碎天幕,盡早結束這場廝殺,只是下一刻,就有一句心聲,突破京觀城陣法封鎖,傳入他的耳中。
城外百里。
一名儒衫老人,出現在姜蕓身旁,觀望一陣后,察覺到了年輕人的意圖,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隨后嘴唇微動。
“寧遠。”
就只是這么兩個字,就只是喊了那人的名諱而已。
一瞬間。
天地大變。
于是,整座鬼蜮谷,以白骨京觀城為中心的方圓千里,只在一息之間,乾坤顛倒,死氣退散。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鬼蜮谷境內,所有心術不正者,如遭凌遲,真正意義上的記地打滾,而那些殘害生靈的妖魔,境界低微者,更是凄慘不堪,頭頂三尺,如有神明。
如有一劍。
鬼蜮谷哀嚎遍野。
而在那京觀城上空,則是出現了一道青衫法相,盤坐之姿,沒有長劍在側,周身甚至空無一物。
劍修只以本命字迎敵。
圣人駕臨鬼蜮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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