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卬雙目赤紅如燃,額角青筋暴起,指著陳宴嘶吼:“本王何時供認不諱了?”
他胸腔劇烈起伏,聲音因極致憤怒而嘶啞變形,唾沫星子濺落在金磚之上:“姓陳的,你這是構陷!”
說著,猛地轉向御座,額頭磕得磚石砰砰作響,鮮血瞬間滲紅了額前發絲:“陛下明鑒!魏國公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栽贓陷害,捏造事實,他是想借陛下之手鏟除宗室,獨攬大權啊!求陛下為臣弟做主!”
宇文卬已經,蠢到這個地步了嗎?...........宇文雍見狀,眉頭微皺,心中嘀咕一句,沉凝的目光掃過階下躬身侍立的侯莫陳沂與宇文祎,沉聲開口:“兩位卿家,可有此事?”
在這位當今天子看來,禍害些百姓,身為兄長倒還能遮掩周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涉及了宇文滬,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是必須要拿出態度來的!
侯莫陳沂猛地踏前一步,衣袍因動作獵獵作響,面容漲得通紅,雙手抱拳重重叩地:“回稟陛下,確有此事!”
話音未落,猛地抬頭,目光如炬掃過階下的宇文卬,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然怒氣:“且魏國公所,還僅是當時極少一部分!”
每一字都擲地有聲,砸在大殿金磚之上嗡嗡作響。
他越說越激動,須發戟張,胸口劇烈起伏:“譙王竟罵太師‘竊權亂政’‘狼子野心’,可謂是極盡污穢之,無半分宗室體面,更無一絲一毫人臣對輔政大臣的敬意!”
侯莫陳沂沒有任何的猶豫,主打一個有團秒跟.....
要讓魏國公看到自己的誠意!
至于譙王的死活,關他屁事.....
“???”
宇文卬癱坐在金磚上,瞳孔驟縮如針,盯著侯莫陳沂的側影半天沒回過神。
腦子里像被萬千銅鐘同時敲響,嗡嗡作響,連呼吸都忘了調勻。
他原本慘白的臉漲得通紅,嘴角抽搐著,猛地嘶吼出聲:“侯莫陳沂你他娘的放屁!”
“本王何曾貶低過太師一.....”
“句”字還卡在喉嚨里,他突然頓住了。
渾濁的眼珠猛地一轉,渙散的目光瞬間凝聚,臉上的驚恐與憤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癲狂的明悟。
宇文卬猛地一拍大腿,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頭發散亂、額角淌血卻渾然不覺,反而指著侯莫陳沂哈哈大笑,聲音又尖又啞:“本王明白了!本王懂了!”
御座上的宇文雍眉頭擰得更緊,眼底掠過一絲明顯的困惑,這癲狂的轉變來得太過突兀,令其心頭不禁嘀咕:“這家伙怎么一驚一乍的?”
“這究竟是懂什么了.....?”
宇文卬胸膛劇烈起伏,雙手抱拳重重一拱,振振有詞道:“皇兄,陳宴將侯莫陳沂收買了,這倆串通一氣,蛇鼠一窩,勾結在一起陷害臣弟!”
旋即,猛地轉頭,惡狠狠瞪向侯莫陳沂,眼底淬著毒般的怨憤,咬牙切齒補充道:“所以,侯莫陳沂才會從現場后面的屋子里出現.....”
那一刻,宇文卬將一切都串聯起來了,就是這倆王八蛋做局要害自己!
望著階下唾沫橫飛、振振有詞的宇文卬,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眼底掠過玩味,心中暗自感慨:“我這個皇叔,腦子倒是轉得挺快!”
可那抹笑意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惋惜,微微垂眸,長睫掩去眼底的冷光,心中繼續道:“但可惜.....”
自家阿兄這個人,要么不做,要做就會將事情給做絕的.....
宇文卬“咚”地一聲重重磕在金磚上,額角傷口被震得鮮血直流,混著汗水淌滿臉龐,卻顧不上擦拭半分。
他雙臂撐地,身體因極致的激動而劇烈顫抖,喉嚨里擠出的哀求聲嘶啞又凄厲:“皇兄,你可不能被他們蒙蔽了!”
同時,雙手死死攥著地面磚石,指縫間嵌進塵土,歇斯底里地哭喊:“要給臣弟做主,還臣弟一個清白啊!”
侯莫陳沂也“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衣袍鋪展在金磚之上,雙手抱拳高舉過頂,身軀挺得筆直,聲如洪鐘震得殿梁嗡嗡作響:“臣以侯莫陳一族,還有涼國公的爵位起誓,那些話都是出自譙王之口!”
他目光如炬,掃過階下的宇文卬,語氣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倘若臣與魏國公,事先有一丁點的串通,叫侯莫陳一族無后而終!”
儼然一副追著殺的架勢。
侯莫陳沂毫無心理負擔,因為指控宇文卬的內容,都是他自己之口,但又沒說具體對象指的是誰,不算違誓....
而且,被叫到那曹宅之后,直接就與宇文祎一起進去了,同陳宴連半點交流都沒有。
“娘的!”
立在一側的小宗伯宇文祎,將這一幕盡收于眼底后,瞳孔微微收縮,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涼國公這廝可真夠狠的!”
“賭咒發誓張口就來.....”
念頭剛落,他收斂心神,垂眸斂目的同時,意識到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侯莫陳沂這老狐貍,不可能是平白無故地去幫魏國公,堂堂上柱國能有如此好心?
其中一定有巨大的利益,才能驅使他做到這一步.....
宇文卬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方才還歇斯底里的哭喊戛然而止。
他瞪大雙眼,死死盯著跪地起誓的侯莫陳沂,又一次傻眼,嘴唇哆嗦著,半天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侯莫陳沂你!”
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與絕望。
誰他娘能料到這老頭,竟狠到賭上全族性命與世襲爵位,這般毒辣的血誓,就為了害自己?
宇文澤忽然上前一步,錦袍拂過金磚帶出輕響,嘴角噙著一抹冷峭笑意,目光如刀直刺怔愣在地的宇文卬:“譙王,你莫非是想說,涼國公是在以全族性命,來陷害你吧?”
頓了頓,又微微俯身,眼底的玩味盡數褪去,只剩徹骨的銳利:“縱使魏國公與涼國公有再好的交情,也絕難做到這一步吧?”
宇文澤此前一直靜靜觀望,就是在等待這個能扣死黑鍋,sharen誅心的機會.....
宇文祎深吸一口氣,經過再三的利弊權衡后,收斂心神,終于上前一步。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御座躬身行禮,動作沉穩有度,朗聲開口:“陛下,臣當時也與涼國公一同,被魏國公、安成郡王請去了現場.....”
話音落下,原本聚焦在宇文卬與宇文澤身上的目光,瞬間盡數轉向他。
殿內死寂更甚,連宇文卬的嗚咽都戛然-->>而止,只余下宇文祎清晰有力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在屋中目睹了,譙王到來后的全過程!”
宇文卬本已絕望,聽聞宇文祎開口,像是瀕死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渾濁的眼珠驟然亮起,眼底迸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