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識剛端起粥碗要再喝一口,聽見“吐谷渾沖陣”的消息,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手腕猛地一揚,瓷碗“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滾燙的粥液濺得滿地都是,碎片彈起又落下。
“吐谷渾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氣得額角青筋直跳,粗聲罵道:“身陷天羅地網,非但不投降,竟還敢反擊沖陣!”
赫連識罵完后,猛地轉身面向陳宴,雙手狠狠抱拳躬身,動作幅度大得讓鎧甲發出“嘩啦”輕響,連帶著聲音都透著咬牙切齒的狠勁:“末將請戰!”
雖一日不停歇地奔波,致使眼底帶著疲憊。
但此刻他眼中,滿是翻涌的殺意。
連垂在身側的手,都攥得指節發白。
顯然是被吐谷渾這突如其來的沖陣徹底惹惱,只等著陳宴大人一聲令下,便要提槍上馬去前線廝殺。
賀拔樂本就攥著拳聽著,聽見赫連識的請戰聲,胸腔里的火氣瞬間炸了,猛地一拍案幾,也粗聲罵道:“真他娘不能忍一點!”
隨即,大步跨到赫連識身旁,與他并排對著陳宴躬身抱拳,鎧甲碰撞聲混著粗重的呼吸,滿是急切:“大將軍讓末將去吧!”
“必斬敵于陣前!”
那抬眼時,眸子里滿是兇戾。
眼尾都繃得發緊,連指縫里都透著股狠勁。
賀拔樂本就對吐谷渾憋了一肚子火,居然還敢跳臉挑釁?
叔叔能忍,嬸嬸也不能忍!
必須往死里干那狗娘養的!
陳宴見兩人情緒激動,抬手輕輕按了按,掌心朝下虛壓,語氣沉穩得像定海神針:“二位將軍稍安勿躁,先沉住氣.....”
他目光掃過赫連、賀拔二人緊繃的肩背,又瞥了眼地上的瓷碗碎片,聲音放緩了些:“你們勞累了這些時日,現在就好好歇息吧!”
說罷,指尖重新落回輿圖上的南城門,眼底閃過一抹篤定,嘴角輕輕上揚,平靜道:“南城門那邊會有人處置的!”
儼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宇文澤端著粥碗,指尖輕輕敲了敲碗沿,等自家兄長說完,便含著笑意附和:“兩位將軍,你們都立了這么大的勛勞,頭功中的頭功!”
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打趣,目光掃過二人,又補充道:“還是要讓些立功機會,給軍中其他將領啊!”
王雄望著陳宴與宇文澤,那風輕云淡的神態,與豆盧翎相視一眼后,心中不由地嘆道:“看來大將軍是早有部署了!”
不用想都知道,能如此氣定神閑,肯定是早已準備好了大鼻竇,等著送上門來的吐谷渾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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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早沉了下來,夜風裹著寒意。
刮過枹罕南城門外的戈壁,卷起細沙打在吐谷渾騎兵的鎧甲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百名騎兵列成整齊的橫隊,黑馬踏著地面,鼻孔里噴著白氣,蹄鐵時不時蹭起碎石。
領頭的將領勒著馬韁,玄色披風被風吹得向后展開,臉色凝重得像結了冰,目光掃過身后的士兵,朗聲開口,聲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太子說了,事成之后,保咱們的家人,永世榮華富貴!”
這話剛落,猛地拔出腰間彎刀,刀鋒在月光下閃過冷冽的光。
“沖啊!”
一聲暴喝劃破夜空,他雙腿狠狠一夾馬腹。
胯下黑馬發出一聲嘶鳴,率先朝著前方的周軍防線沖去。
身后的一百名吐谷渾騎兵緊隨其后。
馬蹄聲如雷,卷起漫天沙塵。
在漆黑的夜色里,像一股黑色的洪流,朝著前方猛撲過去。
列陣在南城門外的周軍,早已嚴陣以待,黑甲士兵們肩并肩站成三排,手中長弓拉得如滿月。
箭尖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見吐谷渾騎兵沖鋒而來,前排將領猛地揮下令旗,沉喝一聲:“放箭!”
話音未落,第一排士兵齊齊松弦,漫天箭雨帶著“咻咻咻”的銳響。
像一片黑色的烏云般,朝著吐谷渾騎兵罩去。
緊接著,第二排、第三排士兵輪番放箭。
箭矢密集得幾乎遮住了月光,有的直直射向戰馬,有的瞄準騎兵胸口,毫無半分遲疑。
華皎勒馬立在陣列后方,手按腰間佩劍,目光緊盯著前方沖鋒的吐谷渾騎兵。
見最前排的騎兵,已被箭矢扎得像篩子,鎧甲縫隙里滲出血跡,卻仍嘶吼著往前沖,連栽倒的戰馬都沒能攔住后續人的腳步,他眉頭猛地擰起,語氣里滿是詫異:“這些家伙莫非是瘋了不成?!”
說罷,抬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
那些吐谷渾騎兵明明,已在箭雨里折損大半,卻像不知疼痛般,依舊舉著彎刀往前撲。
連馬腹被射穿、馬蹄被釘住,都要掙扎著爬起來往前沖兩步。
又一陣箭雨射出,再倒下一片騎兵。
可剩下的人依舊沒退,這股不要命的狠勁,讓他眼底的詫異又深了幾分。
“不!”
顧嶼辭瞇著眼盯著前方,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刀柄,待看清吐谷渾騎兵哪怕只剩殘軀仍往前撲的架勢,突然沉聲道:“這百余吐谷渾騎兵,是死士!”
他聲音壓得低卻格外清晰,目光里滿是篤定:“他們要以自己性命為代價,為吐谷渾大軍,截取一線生機,意在鑿開咱們的軍陣突圍!”
那一刻,顧嶼辭識破了,這些“敢死隊”真正的意圖.....
就是要趁射箭的間隙,給城內的大軍鋪路!
真正的先鋒,恐怕馬上就要來了......
華皎聞,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手按佩劍的力道不自覺加沉,指節泛白,急切催促道:“顧將軍,你是大將軍親任的南城門總指揮,得趕緊拿個主意啊!”
他目光緊緊鎖著顧嶼辭,滿是焦灼。
顯然已完全意識到局勢的危急。
說罷,他又回頭瞥了眼前方。
那幾名吐谷渾死士倒下的地方,已有零星箭矢射空,陣列的薄弱處隱約露出破綻。
顧嶼辭卻不見半分慌亂,抬手按住華皎急得發顫的胳膊,聲音沉穩如鐵:“華都督莫急!”
說罷,他揚聲朝著陣列后方喊了一句:“陸溟何在!”
話音剛落,一道魁梧的身影,策馬而出。
來者正是陸溟,接近兩米的身高,身披的玄色鎧甲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肩寬幾乎-->>抵得上兩人,手中一桿馬槊足有丈余長。
槊尖寒芒懾人,整個人站在那兒,像座移動的鐵塔,壯碩得驚人。